《刀客列传》之狂刀无锁篇
前言:
首先说明几点
感谢以下出场马甲:沸点狂刀无锁,沸点问情无悔,皇朝小妹,仙风追云,枪客百战小兵,蝶舞门才子,蝶舞门鸭子,蝶舞门冷,蝶舞门桃子,蝶舞门泪斩,蝶舞门安娜,蝶舞门小殇,蝶舞门小灵,蓬莱仙境清波水鉴,S临安初雨,最后一次该昵称,墨色秋雨,同福客栈郭少侠,逸剑黄昏雨,锤灵,燕云扬尘,A罪,燕舞老鹰,折剑不动心,折剑四海,魔龙生,清风八剑,蝶众镜妖,铁骑铁血夜魂,四张机,霸刀门刀疤,霸刀门无刀女,霸刀门霸刀无敌,王朝聂人王,白楼众高手,唐斩,南宫小应,神经刀,天涯明月刀,不醉居哇哈哈,天刀狐隐绝现,门牙,一刀入神,风铃下的书生,七夜落樱,七夜希罗。如有遗漏请补充。
文中角色的好坏与马甲主人没有任何关系,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色彩,纯粹是一篇贴吧同人小说,如有冒犯,先行表示歉意。
狂刀无锁,隶属沸点,一位惊才绝艳的无锁刀客,以大刀压制各种流派的各种兵器,继霸刀无敌后,再次粉碎刀是废铁论。刀如其名,十分狂放,半滚双A,飘踢双A十分犀利。前辈四老板曾评价他的刀法:“和他对刀,我必须出全力。”蝶众舵主镜妖前辈也说:“能把刀练到这个地步,十分难得。”他的两个弟子,一刀入神和刀疤都是十分有名的刀客,后者更成为当今刀的代表之一。不过,据他弟子刀疤所说,狂刀无锁为人十分桀骜不驯,曾花言巧语哄骗怪兽熊步行十里去嫖猖,和破刀魂打Q币战输了赖帐等等。其刀法为人皆名动江湖。有人说,他巅峰的时候简直就是人刀合一,后来我与狂刀闲聊提起这句传言,狂刀曰:人刀合一,算什么?神还不会开口说话呢!
楔子
长亭外,古道边,一个落拓的青年行走在夕阳西下的古道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忽然,他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的空处嘲弄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奶奶的。”说完继续往前走,前方等待他的,是一个多姿多彩的江湖。
一 江南好,游湖风波起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婉转的歌声飘荡在湖面上,唱歌的是个寻常采莲少女,平日里摆渡外地游客赚几个小钱。少女皓腕轻摇薄桨,水面荡起柔和涟漪,将小舟往前送去。点点游船在湖面惬意游走,正是一派江南好春光。
忽然,十几条狭长快艇冲入湖心,打乱这平静景象。它们似乎在追逐一条小船,每条船上都有六七个黑衣大汉划浆,好不快捷。这些人个个背着长枪,神情剽悍,一望而知,并非易与之辈。船上有人喝道:“飞鱼帮办事,不相干的走远些。”
飞鱼帮乃这一带漕运一大势力,众船心中恐慌,惟恐殃及池鱼,纷纷远走避让。
那唱歌少女哎呀一声惊叫,转头向着身后乌蓬中坐着的一个白衣少年说道:“公子,飞鱼帮的好汉来了,我们是不是快些离开?”
那白衣少年微笑道:“飞鱼帮算什么东西,这好山好水的,在下还未看够呢,姑娘只管划便是。”
少女为难道:“这,公子,您初来江南,怕不晓得飞鱼帮的厉害吧。这一带的水运,都是他们说的算。我一个采莲的小女子,可不敢招惹。”
白衣少年满是不屑,但见少女焦急模样,阳光照在她秀丽的脸庞上,显得肌肤晶莹如玉,不由得心中一麻,柔声道:“姑娘莫急,在下听你的便是。”
少女羞涩一笑,说道:“公子真好。”将小舟慢慢划向岸边。
白衣少年望向湖心,只见一叶孤舟从众船中脱颖而出,飞鱼帮的十几条快船在后面追逐不舍。船上大汉纷纷叫骂:“兀那小子,识相的赶快停下来,杀了飞鱼帮的人,逃得到哪去?”但那小船行得甚是迅速,飞鱼帮虽是特制的快船,却追之不上,只得虚言恫吓。
白衣少年见操舟的是个瘦弱的少年,手中长竹竿一划,船便飞出老远。他穿着紧身的衣服,显得身材前凸后翘,而且长相十分清秀,一头秀发在暖风中随意飘洒。白衣少年心中一动,暗道:“这明明是个美女么,一帮蠢货,竟认不出来。”
飞鱼帮众人见无望追上,呼喝道:“暗青子招呼,须不让他逃脱了。”
一时间,各种暗器纷纷朝小船上招呼。那操舟少年折断划船的长竹竿,双手挥舞,密不透风,将袭来的暗器尽数击落在水中。白衣少年见她打落暗器的手法甚是巧妙,不禁留神观看。
她打落暗器,无法继续划船,飞鱼帮的船只和她相距越来越近,忽然船上有人扔出锁链,头上的飞抓牢牢锁在小船上,使小船不能前行。
船上的少年见双方越靠越近,暗器数量又多,稍一不慎,便身死暗器之下,当下以锁链为桥,冲上对方的快艇。有两名帮众挺枪来刺,她手上的竹竿左右一格,飞腿将两人踢落水中,剩下的三人三枪齐出,分刺少年上中下三路。少年无法格挡,只得飘身退后,脚尖轻轻点在锁链上,稍一借力,右手竹竿挥出,击落一根长枪,左手跟着打出,竹竿敲在那人额头上,那人踉跄着倒在船上。
这时,其余船只渐渐围拢了过来,将少年所处船只包围在垓心,船上人人手握长枪,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这几十根长枪同时刺出,任是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以躲闪。白衣少年看到这里,心中嘿嘿笑道:“是我出场的时候了。”当即大喝一声:“住手!”拿起身边的一杆银色长枪,踏着点点游船来到飞鱼帮的快船上,白衣银枪,从天而来,当真好不潇洒。
有人骂道:“什么东西,敢对大爷们呼喝,不想。。。。。。”他“活了”两个字尚未说出口,白衣少年右掌拍出,绕过攻来的两杆长枪,正中那人。那人啊啊两声,便要掉落湖中,白衣少年长枪伸出,轻轻一挑,将他拉了回船。这一下柔劲十分巧妙,足见他枪法高明。周围飞鱼帮众个个使枪,忍不住喝起彩来。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拱手道:“阁下枪法高明,我胡老三佩服。阁下无意伤我帮众,看来并无恶意,不敢请教高姓大名,何故来赶这浑水?”
白衣少年微笑道:“在下不过是个无名枪客罢了,天下枪客何其多,我是其中一小兵。”
胡老三见他不肯吐露姓名,又见他手中长枪银光闪闪,忽然醒悟道:“原来是百战小兵大侠大驾光临,胡某有眼不视泰山,竟没认出尊驾。”
百战小兵原是雪枪派中人物,年纪虽轻,却经历过大小阵仗无数。据说当年雪枪派老掌门曾以掌门之位相授,被他拒绝。他常跟人说:“天下枪客何其多,我只愿做其中一小兵。”故被人称为百战小兵。后来,他一人一枪行走江湖,素有侠名。
百战小兵微笑道:“好说好说。”
胡老三道:“既是百战小兵大侠在此,便请来评评这个理吧。”
百战小兵道:“原闻其详。”
胡老三道:“我们江湖好汉行走江湖,恩怨分明,绝不会依仗人多,欺负孤家寡人。我们飞鱼帮和此人无怨无仇,他却杀我两名舵主。这个仇,如何能不报?”
百战小兵微微一惊,目光转向那女子,见她身材妙曼,似乎风吹即倒,但在众枪环伺中,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恐惧之色,当真极有可能干出杀人放火之事。当即说道:“这位。。。。。。”他犹豫一下,心想既然她不作女子打扮,也许不愿别人点破她是女子之身。接着道:“这位胡兄所说,是否属实?”
那人开口道:“当然不属实。不错,我是见过那两人,但不是我杀的。”
胡老三怒道:“百战大侠面前,你敢说谎么?”
百战挥手道:“事情原委,先听这位兄台说个清楚吧。恩,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那少女冰雪聪明,心知女儿身份已被此人瞧破,他却一口一个兄台,忍不住好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告诉你也无妨。”她思索一阵道:“恩,我叫皇朝。”
她在强敌包围里要说便说,想笑就笑,这份气度,一般男子也远远不及。
百战拱手道:“原来是皇朝兄,这名字倒也高端大气。”
胡老三见他们称兄道弟,似乎越扯越远,急道:“百战大侠,先说正事吧。”
百战察觉他的不满,说道:“皇朝兄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吧,在下自会主持公道。”
那少女皇朝道:“好。五天前,我路过一妓院,好奇心起,忍不住进去逛了逛。”
百战心想,她身为女子,竟想到去逛妓院,而且直言不讳,奇哉怪也。
只听她继续道:“那妓院里各色人物都有,确实好玩。我看到有两个拿长枪的男人走进妓院,一进门就对老鸨呼喝道:‘清波呢,快让她出来服侍咱兄弟。’老鸨似乎很害怕他们,连忙赔笑道:‘二位爷,实在对不住了,我们清波姑娘这几日来月事了。清波楼里漂亮姑娘多的是,二位爷随便挑几个吧。’其中一人立刻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当老子是烤鸭么,随便什么货都往肚子里填?告诉你,我们就是冲着招牌来的,今天她就是刚生完孩子,也得出来陪大爷睡觉。’他似乎觉得十分得意,说完便高声大笑。老鸨害怕两人,为难之下还是上楼去将那清波姑娘叫了下来,说道:‘既是两位大爷抬爱,便与清波姑娘共饮几杯吧。’那人伸手接酒,忽然将清波姑娘一把扯进怀里,乱摸乱吻,当真下流之极。”
胡老三冷哼道:“男人寻欢作乐,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下流的。”
皇朝道:“强人所难,那就不正常了。那人一番猥亵后,猛的抱起清波姑娘,往楼上走去。清波姑娘显然不情愿,极力挣扎,老鸨也在旁边连说好话。但那两人精虫上脑,哪里顾得许多?她越是挣扎,越激起那人欲望。我心里十分气愤,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耳光。那人欲望立刻化为愤怒,放下怀中美人,操枪便上,他同伴则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热闹,似乎认定那人一枪便可将我解决。”
她朝胡老三道:“那两人是你们的舵主么?武功稀疏平常,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三招就败在我手下。那人见同伴受挫,变了颜色,挺枪助攻。他们用的都是一般的大路枪法,毫无亮点,我不耐烦多玩,收了他们的兵器就要离开。忽然,一股劲风向我袭来,我伸手一捞,竟是一只酒杯。只听角落里一人道:‘妹子,哥哥奉劝你最好将兵器还给他们。’”
说到这里,飞鱼帮众人面露惊讶之色,胡老三道:“妹子?那人是在跟你说话么?”
皇朝叹道:“也只有你们这帮蠢货才看不出本姑娘的真面目。”也不理会胡老三横眉怒目,继续道:“那人一眼瞧破我身份,不禁使我气恼。我朝那人看去,见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左拥右抱,正和身边的美女饮酒作乐,正眼也不看我一下。我怒道:‘怎么?你是他们的帮手么?’那人仍然不瞧我们,对着身边的美女道:‘两个喽喽,也配我做帮手么?我瞧妹子你涉世不深,才好心提醒。’我看他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我看不惯,冷冷道:‘说的好听,要姑娘听你的话,得拿出本事来。’那人嬉嬉道:‘本事嘛,还是有点的,却不舍得拿出来。妓院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妹子好打不平,岂非大煞风景?’我说道:‘你们寻欢作乐,却不考虑她人感受么?’那人终于将目光移到我们这边,嘿嘿说道:‘哥哥我若欲火焚身,妹子会考虑哥哥的感受而投怀送抱否?’我当时就恼火了,双枪甩出,朝他刺去,那人也嚣张得可以,竟不闪避,待得双枪及身,才随意挥手一拂,双枪立刻转向飞回,比去势更疾,却轻轻落在它们主人身边。”
众人听到这里,都十分惊骇那人武功,百战小兵也忍不住道:“借力打力,刚柔变幻。这都是极精深的手法啊。那人既然插手,姑娘这个抱不平,恐怕打不成了吧。”
皇朝点头道:“但本姑娘遇强则强,我正要上前与那人动手,那人却纵身而起,跳到了楼上。这时我才看到他左手拿着一把单刀,但刀鞘上缠着一层粗铁链。我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道:‘乐也乐够了,哥哥这就要走了。’我在他手下受挫,岂肯就此让他离开,当下嘲笑道:‘我早听说南方一派,高手众多。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碰到的不是孬种,就是怂货。’我原想此言必定激怒他动手,哪知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妹子就算骂上我祖宗十八代,哥哥也不会留下了。’我从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他越是一副无赖样子,我越要将他留下,说道:‘我若有法子将你留下,那便怎样?’他随口道:‘妹子想怎样,那就怎样。’我拍掌道:‘好,君子一言。’那人道:‘坐怀不乱那才是君子。妹子倘若坐在哥哥怀里,嘿嘿,嘿嘿。。。。。。’他连声嘿嘿,目光在我身上溜来溜去,模样猥琐之极。我冷眼看他:‘那就怎样?’那人道:‘哈哈,不怎么样。哥哥虽不是君子,说出来的话也一样驷马难追。’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说道:‘你是刀客吧?我家里有名刀数把,你若留下来,随你挑选。’”
百战道:“高手配名刀,如虎添翼。姑娘若真有宝刀,这条件十分诱惑人啊。那人怎说?”
皇朝道:“一般人都这么想,但那人却说:‘逞锋刃之利,非我所为。’我又道:‘若是美女数名,任君挑选呢?’那人诡异一笑道:‘是美是丑,那儿都一样。’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儿一样是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放荡不羁,想不到某些方面却懵懂无知,这番话惹得众人忍不住好笑。
百战干咳一声,道:“那个,姑娘只管继续说。”
皇朝道:“恩,我想了想,又说:‘有个用刀的高手欲找阁下决斗,你会放过这个机会么?’那人不屑道:‘傻子才想着去找人决斗,此等愚蠢之行,蠢货为之。’我又连说几个理由,都被他否决,一时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他见我哑口,得意笑道:‘妹子,哥哥不奉陪了。’说完跳窗而走。我连栽跟头,十分不服气,到处寻找此人下落,毫无线索,却被这些人给缠上,硬说我杀了他们两位舵主。”
百战道:“胡兄,这位姑娘所说,你可有什么疑问么?”
胡老三道:“我已去那清波楼查证过,大概如她所说。但我帮两位舵主不久便身死人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胡某认为姑娘在那神秘人手下受挫,气愤之下,杀了我两位舵主,也是极有可能的。”
百战沉吟道:“此事,在下一时也难以定论。”
皇朝见他犹犹豫豫,好不墨迹,初时的好感荡然无存,抢过话头道:“还下什么定论。本姑娘说一不二,人不是我杀的就不是我杀的。你们若不信,只管上便是,本姑娘何惧?”
胡老三怒道:“难道胡某还怕你么?”
百战见双方又要动手,银枪在船上重重一挺,他本意立威,却忘记此刻不在陆地,那木船哪经得起他大力,被捅了个窟窿,湖水立涌而上。
“漏水啦,漏水啦。”有帮众起哄,跟着众人纷纷跳上另一条木船。
百战甚感狼狈,他一直潇洒自居,要做这个和事佬,此刻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道:“谁要敢动手就是跟我过不去。”
他口气加重,众人倒也畏惧他的名声,无人上前动手。
百战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找出真相,各位都随我清波楼一行吧。”
二 清波楼,烂刀败银枪
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来到清波楼,轰动方圆十里之地。
老鸨认得胡老三,赶紧迎上去招呼。胡老三道:“让清波姑娘出来见我们吧。”
这一来,老鸨可吓得不行。她朝人堆望来望去,个个都是十分粗壮的汉子,心想这群人若是一起上,那,那,那简直不敢想象。她的恐慌写在了脸上,百战赶忙道:“莫要惊慌,我等只是想请教清波姑娘几个问题。”但老鸨哪相信他的话,点头道:“好的,好的,几位,哦,各位大爷请先进来喝几杯水酒,我这就去让清波出来见客。”
领着几十个人走进妓院,别的嫖客见了这等规模,个个目瞪口呆,胆小的悄悄溜上了楼,居高临下的观看。
老鸨走到一旁,低声对一个龟奴说道:“这下出大事了,赶快去请才子和鸭子两位大爷过来压场子。”
那龟奴应了,慌忙而去。
不一会儿,老鸨带着清波出现在楼梯上。这家妓院以她为名,想必姿色十分出众。此刻一见,果然美丽动人。她见楼下坐满了人,看向她的目光全都猥琐下流,仿佛自己根本没穿衣服,心中害怕,一时怔怔不前。
百战上前道:“姑娘莫怕,我等只是想找姑娘印证几件事情,并无恶意。”
她见百战身穿长衫,长相英俊,惧意稍减,敛衽道:“公子请讲。”
百战见她知书达礼,一朵娇花沦落风尘,任人践踏,想起那些在她身上肆意发泄的丑陋男人,不禁醋意上升,转头向飞鱼帮众人怒目而视。
胡老三等被他忽然一瞪,都感莫名其妙,尴尬笑笑作为回应。
百战猛然省起自己此行目的,收拾心情道:“五日前,有两位飞鱼帮的大爷来找姑娘喝酒,对姑娘,这个,有些无礼,有人出来替姑娘打抱不平。此事可是有的?”
清波想起那日受人欺侮,紧咬嘴唇道:“确有此事。”
百战道:“打不平那位英雄走后,飞鱼帮的两位大爷呢?”
清波道:“他们还留在这里,但不敢再找小女子麻烦,于是让别的姑娘作陪,到了晚上才离开。此事楼里的姐妹都知道。”
百战道:“可是第二天,这两位大爷都死在了别人手里,你听说了么?”
清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惊讶道:“啊,清波不知。”
百战道:“姑娘是不知还是不愿说?姑娘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他一再逼问,清波痛苦的摇头道:“不知,清波不知。”
她模样楚楚可怜,百战有些犹豫,忽然皇朝站出来道:“喂,人家都说了不知道,还逼她干嘛?”
这时,一阵吵闹声传了过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嫖客正对一位手抱琵琶的姑娘纠缠拉扯,口里还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一望而知是个醉鬼。
那姑娘哭泣道:“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大爷就放过我吧。”
醉鬼哈哈一笑,向着楼下大喊道:“她说什么,你们听到了么?他吗的卖艺不卖身是吧,老子今天就买你的艺,床上的艺。”
楼下飞鱼帮都是一群粗鲁汉子,当即跟着醉鬼起哄,令那姑娘羞愤交加,忽然用力推开醉鬼,涌身从楼上跳下。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想不到此女性格如此刚烈。皇朝纵身上前,接住那女子,安慰几句,让她先走了。随即几步上楼,将那醉鬼一顿暴打,有人过来将他拉走。皇朝转身面对楼下众人,俏脸生寒,冷冷开口道:“就因为是女子,你们就可以肆意欺侮么?肮脏的男人。”她这一句话骂尽了天下男人,楼下人众纷纷交头接耳,对她表示不满,连百战也不去接触她的目光。
忽然,门口一个鸭子般的声音说道:“哪个吃了狗胆子的在这里惹事?”人随声至,只见两个竹竿一样的人走进门口,这两人长得十分高瘦,脸色枯黄,仿佛终年吃不饱饭。左边一人手拿大刀,衬得他身材越发枯瘦,右边那人不带武器,但袖中偶有精芒一闪,当是藏着匕首一类的短兵器。
飞鱼帮有人上前骂道:“奶奶的,两条竹竿,找死么?”
说着伸手推去,但右边那人后发先至,袖里匕首划过他手臂,那帮众啊的一声痛叫,翻倒在地。这一下,飞鱼帮众人一齐挺枪而起,只待胡老三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两跟竹竿捅成马蜂窝。
右边那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在蝶舞门的场子里闹事,你们才找死。”
蝶舞门三字一出,几十名飞鱼帮众相互对望,挺着的枪慢慢垂了下来。
蝶舞门号称南方第一大帮,虽然只是门人众多,但总舵设在此地,无人敢惹。
胡老三上前恭敬道:“两位是蝶舞门的大爷?在下飞鱼帮胡老三,不知此处竟是两位大爷压的场子,得罪了。”
那两人甚是得意,右边那人道:“我是江南鸭子。”
左边那人立刻接道:“我是江南才子。”跟着两人一起道:“我们是蝶舞双子。”声音十分整齐,仿佛排练过无数遍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暗道真是两个奇葩,想笑却极力忍住。
左边的江南才子道:“鸭子,你看他们都不说话了,肯定是被我们蝶舞双子的魅力震住了。”
鸭子道:“那是你沾了我的光。”
才子怒道:“你怎么知道?”
鸭子道:“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才子朝胡老三道:“喂,我是沾了他的光么?”
胡老三唯唯诺诺说道:“这个,这个。。。。。。”
才子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倒是快说啊。”
胡老三道:“我已被两位大爷的魅力所震,难以分辨。”
才子开心笑道:“听到了么,他说被我们的魅力所震,不是被你的魅力所震。”
这时,有人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才子一纵,跃到那人身边,一张丑脸凑过去道:“你笑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几步,慌乱道:“两位大爷魅力照人,令小人忍不住开心。”
鸭子道:“二弟,我们是来办正经事的。”
才子道:“对,办正事要紧。”
说完又极快的退回原来的位置,和鸭子并列站好。
鸭子道:“胡老三,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闹事?”
才子也道:“胡老三,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闹事?”
胡老三道:“在下,在下并未闹事。在下帮内两名舵主身死人手,在下前来查案。”
鸭子道:“这里没有案,不用查了,你们可以走了。”
才子也道:“这里。。。。。。”
他才说两个字,鸭子一掌甩过去:“闭嘴。”
才子似乎害怕鸭子,果然不敢再说话。
胡老三看看百战道:“这个,百战大侠。”
这两边都是他胡老三惹不起的人物,一个叫查,一个叫走,真令他进退维谷。
百战听来的是蝶舞门的人,也有些底气不足,他倒不是怕这两人,而是那号称南方第一大帮的后援。略显尴尬地拱手道:“胡帮主,此事恕在下无能为力了。告辞。”看了看皇朝,见她不屑的望着自己,心想此事因她而起,她却鄙视自己为人。叹息一声,朝门口走去。
鸭子道:“慢着。”
百战道:“阁下还有何吩咐?”
鸭子道:“此处乃我的地盘,你既来过了,不留下点东西还想全身而退么?”
百战心下暗道,这两人愚蠢好利,但依仗了帮派的势力,却能胡作非为。当下怒道:“我百战要走,你们谁能阻拦?”
鸭子刚要开骂,才子还是忍不住抢先道:“好大的口气,过了我手里的刀再说。”
挥刀砍出,别瞧他瘦骨零丁,这一记刀招竟毫不含糊,显然得过名家指点。百战冷冷一哼,挺枪刺出,枪比刀长,他出招又快,枪头正中才子臂弯,好在他手下留情,只令对方手上无力,单刀脱手。
才子一招败于人手,丝毫不见羞愧之色,走上前去,拾起大刀,笑道:“你不过是依仗枪比刀长,胜了也不光彩,有能耐的空手来跟我打。”
百战见他无耻又无赖,动了真怒,喝道:“破铜烂铁,也敢拿出来现世。让你见识什么叫枪法。”
他银枪一摆,枪尖下垂,眼神凝视枪尖,枪与意合,正是极厉害枪法的起手势。才子被他气势所摄,一时不敢动手。
忽听楼上有人道:“是谁在说刀是废铜烂铁?”
众人朝声音发起处望去,却看不到有人,原来这人在楼上屋内说话。
才子连忙指着百战道:“是他是他。”
百战道:“在下只是说此人用刀等同废铁,刀客中有很多高手我还是很佩服的。”
那人道:“我倒想听听有哪些刀客是你佩服的。”
百战道:“前辈刀神南宫小应,神经刀,天涯明月刀,不醉居哇哈哈,天刀狐隐绝现,霸刀无敌,无刀女,门牙。。。。。。”
那人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都是老掉牙的,当今之世,你佩服的刀客都有谁?”
百战道:“当今之世,铁骑派的铁血刀夜魂少年成名,天赋极高,是我所佩服的。”
那人道:“还有呢?”
百战道:“四张机以滑刀称雄江湖,也是我所佩服的。”
那人道:“还有呢?”
百战道:“恩,据说南宫世家主人刀神南宫小应的妹妹刀法已得其兄真传,若果真如此,也是我所佩服的。”
那人打了个哈哈,道:“说来说去,你佩服的刀客里竟不包括我喽。”
百战道:“在下与阁下素未谋面,谈何佩服?”
那人道:“这么说,你和其他人都是谋过面的喽?南宫世家僻处南海,你也去过么?神经刀浪迹江湖,你就算见到了也未必认得出来。你听别人说他们厉害,自己也跟着瞎起哄吧。”
百战脸上一红,道:“阁下说得是。是在下愚昧。”
那人道:“我就算再说得是,你也不会来佩服我。这样吧,我若以刀法打败你,你佩服我么?”
百战道:“江湖上刀法高过在下的多得去了,却未必人人使在下佩服。”
那人道:“但我若在片刻间指点那块废铜烂铁几招刀法,让他打败你,你可佩服我么?”
百战雄心陡起,昂头道:“以此人资质,若仅凭阁下三言两语便打败在下,在下从此不再用枪。”
那人却嗤之以鼻,说道:“你用不用枪,干我何事?我只问你佩不佩服我。”
百战道:“就算刀神南宫小应前辈也不敢说自己有点石成金之能,阁下若能做到,我自然十分佩服的。”
那人道:“那好。君子一言,嘿嘿,刀客一言,驷马难追。那块废铁,你上来,让哥哥点拨点拨。”
他说的话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才子应了声,便上了楼去。
果然不一会儿,才子便打开房门,下得楼来。谁也不知道两人在房内说了什么。
百战依照江湖规矩拱手道:“领教了。”
才子却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百战道:“阁下既不愿开口,那便出招吧。”
不看对方反应,银枪接着刚才的架势刺出,如龙出海,枪势所及,带起一阵劲风。才子向左横跨一步,持刀而立,却不出手。百战见才子所站之位,登时脸色大变,硬生生收回蓄势而发的一记精妙枪招,他变招也快,一枪失利,次枪再出,才子又向左前方踏上一步,仍是持刀不动,逼得百战再次收枪。旁人但见百战明明枪法高明,却被对方随便踏出的一步压制得无法施展,甚是奇怪。只有百战自己才知道才子这一步跨出看似随意,其实正好在长枪攻击范围之外,而在大刀攻击范围之内。倘若看不出他这一步的奥妙,把枪招使全了,对方大刀必然出手,克敌制胜。这正是以刀的横向攻击枪纵向的极厉害招数,但要正确跨出这一步也并不容易,难就难在料敌机先。
此后,百战每出一记枪招,刚有出手的动作,才子已先跨出那一步,持刀等候。到此地步,百战斗志全消,叹道:“不用再打了,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便要将银枪抛出,但枪儿恋着主人,不肯脱手,他看了看陪伴自己多年的武器,叹息道:“罢了罢了。”抬头望着楼上道:“想不到当今江湖真有阁下这等奇才,在下万分佩服,告辞了。”转身大踏步出门。
自此一战,他闭门苦心钻研枪法,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几年后,悟出点枪绝技,流传江湖。
三 灯火明,蝶舞闻辛秘
才子一招不出,竟逼得名满江湖的百战枪客甘拜下风,大出众人意料,不禁对楼上那位不见庐山真面目的神秘人大感兴趣,纷纷过来询问才子。哪知他仍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走上楼,进了那人房间。不一会儿,再次走出房间,来到鸭子身边,嬉嬉笑道:“鸭子,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厉害刀法,以后你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鸭子笑道:“我是你表哥啊,表哥怎么会欺负弟弟呢?”
皇朝听楼上那人说话的时候就已认出正是五天前在此戏弄自己的那人,她要看热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百战落败离开。她心想,这人虽有些做作,但好打不平,待人有礼,比某些人实在好太多。对那人指点才子打败百战的做法很是不满,冲上楼去,正要推开房门,好好训斥那人一顿,却听那人先开口道:“当真是江湖何处不相逢,抬头不见低头见。妹子,你我缘分不浅,又在此地相遇了。只不过,这地方,嘿嘿。”
皇朝忍不住道:“这地方怎么样?嘿嘿什么?”
那人道:“哥哥妹妹妓院相逢,你说怎样就怎样。哈哈哈哈”
皇朝听他又在讨自己便宜,忍住怒火,说道:“好啊,我说怎样就怎样是吧?”
忽然一掌去推房门,感觉门上竟有一股柔和的反弹之力将她手掌轻轻轻弹开。她“哎哟”轻叫一声,娇声道:“好哇,你欺负人家。”
她知又是里面那人在作怪,但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还真无法奈何他,只好使出女人特有的武器。
果然那人道:“哇塞塞,妹子这销魂一叫,令我手酸足软,受不了也。哥哥这就要走了。”
皇朝听里面传来开窗的声音,知他立刻就要跳窗而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他,如何能再让他逃脱,急忙道:“喂,你可不能走。”
那人道:“为何不能?妹子又想留我么?哥哥却偏偏不想再呆了,告辞。”
皇朝道:“慢着,我已想出留下你的法子,难道你不想听听么?”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人停步道:“是么?说来听听。”
皇朝拍掌道:“哈哈,你输了。”
那人奇道:“你的法子尚未说出,怎知我就一定会留下?”
皇朝双手搭在身后,在走廊上来回走动几步,说道:“你本来要走了,我一句话却使你留了下来,你说算不算绝妙的法子?”
那人一时语塞。
皇朝叹息道:“其实就算我赢了,那也不能怎么样。你是大高手,我一介弱质女流还能让你遵行赌约么?”
忽然,房门打开,那人出现在皇朝眼前,说道:“妹子不用激我,我狂刀无锁言出必践,岂会失信于一个小女孩?”
皇朝芳心窃喜,打量着他说道:“好,本姑娘就欣赏你这种人。不过你这名字忒也奇怪。狂刀嘛倒是当之无愧,但无锁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此锁非彼锁,外行人懂什么?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皇朝道:“ 恩,眼下姑娘确有一件事要办。”
说着,她目光在楼下众人身上扫过,冷冷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说到这里,看着狂刀无锁微笑道:“当然喽,有些倒也不是那么臭,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这些男人不是喜欢欺侮女人么?好呀,本姑娘今天就要来个阴阳颠倒。”
狂刀无锁道:“你想怎样个颠倒法?”
皇朝道:“我要你们男人做妓女,我们女人当嫖客。”
她这番话惊世骇俗,但显然十分幼稚。楼下各人纷纷大笑,有的甚至连声答应。
狂刀被她天真打败,叹道:“这个男女之事,颠来倒去,其实也无甚区别。”
今日清波楼连生风波,许多人赶来瞧热闹,生意反而冷落下来,楼里的姑娘全都围在栏杆旁。狂刀冲着她们挥手道:“楼里的姐妹,你们说这样可好?”
姑娘们挥动手中丝绢,齐道:“便宜了这群臭男人。”说完呵呵娇笑,惹来众人大吹口哨,场面好不绮旎。
皇朝不懂这男女之事,但仔细一想,隐约觉得确实行不通。但她今日决心要想个好法子整治这些男人,托腮沉思,在廊上走来走去。
忽然,她高兴的打个响指,说道:“有了,本姑娘聪明绝顶,想出了个好法子。既然男女之事无法颠倒,那就来搞搞你们男男之事吧。”
狂刀问道:“男男之事,何解?”
皇朝道:“就是男人当嫖客,男人当妓女呀。不过,男人不能叫妓女,恩,女人为妓,男人嘛,就叫基好了。”
她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楼下众人听她这么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朝道:“都别吵了,现在由我来指派你们的角色。所有人先好好站成两排,每排人数要相等。”
她命令一出,见无人搭理,生气道:“他们不听话,你说该怎么办?”
狂刀无锁十分无奈,右掌拍在栏杆上,登时木屑纷飞。他拾起一片木块,运劲射出,正好割下一人耳朵,那人痛呼着捂住断耳处。
众人见识过狂刀的厉害,此刻更是身临其境,生怕自己成为他下一个目标,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乖乖的按照皇朝所说,排成两行。
皇朝笑道:“这样就好办了,第一排的人是嫖客,第二排的人当妓女。好了,分派完毕,你们赶快活动吧。”
前后两排的人对视几眼,不知如何是好。皇朝催道:“赶紧的啊。”于是有人开始脱裤子。
狂刀见这丫头精灵古怪,事情不知要发展到何种地步,说道:“妹子,到此地步,你也整治得差不多了,他们若当真宽衣解带,干起那个,那个男男的勾当,恐怕会污了妹子的眼睛。”
皇朝一想,也不知是觉得果然如此,还是仅仅因为狂刀这么说,她点头道:“好吧,听你的。”
狂刀冲楼下众人道:“好了,姑娘大发慈悲,放你们回去了,以后做事看着点,不是什么主都能惹的。”
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跌的逃离清波楼,恐怕再也不敢来这鬼地方了。
狂刀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胡老三,你帮里那两个喽喽,死在何种兵器之下?”
胡老三被他叫住,应道:“在下看不出,当是一种没见过的武器。”
狂刀皱眉道:“哦?”
胡老三道:“伤口狭长,应该是很锋利的长剑匕首一类,但又有些区别。”
狂刀思索道:“好了,你走吧。”
待人都走了,狂刀找到清波,说道:“你说谎了对不对?”
清波道:“小女不知公子何意。”
狂刀道:“那天,那两个人并没有找其他姑娘,他们仍然要你。是不是?”
清波咬着下唇说道:“公子不用费心了,清波宁可性命不在,也决计不会吐露那人身份。”
狂刀道:“放心,我没那个意思。那两个渣渣,还不配让我去查凶手。”
他拉着皇朝也离开了清波楼。
皇朝道:“这地方玩腻了,我们换个地方去玩。”
狂刀道:“去哪?”
皇朝想了想道:“去过妓院了,我们去赌场吧,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这两个地方么?”
狂刀道:“赌场可是个好地方,可以使人一夜赤贫,也可以使人一夜暴富。但得有资本,你有么?我可没有。”
皇朝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东西,在狂刀面前扬了扬。“你看,这是什么?”
狂刀接过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竟是张十万两的银票。
“富婆。”狂刀道,“大富婆一个,我跟定你了。”
皇朝一把抢过银票,“那还不快带路。”
两人来到赌坊,狂刀发现皇朝根本不会赌,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老赌鬼的样子,还不让狂刀插手,只准在一旁观看,这一来可欢喜了旁边的人,路过的肥羊不宰,那还有天理?
皇朝输的兴高采烈,狂刀在一边看的着急,狠不得抢过银子就跑。不知何时,十万两银子尽数输光,进了别人的口袋。皇朝拍拍手道:“真过瘾,走吧。”
她十万两银子输光当尽,丝毫不留恋,拉着狂刀离开赌坊。外面月色皎洁,原来已到了晚上,星星散布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狂刀道:“银子都输光了,你要去哪儿?”
皇朝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怕什么,走到哪算哪。”
两人借着月光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不一会儿,来到湖边,暮春时节,江南的夜色甚是美丽。湖面上有渔船停留,灯火点点,使人看来颇有温馨之感。
皇朝指着那些渔船道:“江南真美啊,你看,那是什么?”
狂刀道:“那是渔船,怎么,你从北方来么?”
皇朝点头道:“是呀。我们那可没这东西。”
狂刀道:“你一个姑娘家,孤身跑到江南来干嘛?”
皇朝道:“早听说江南风景如画,我就过来看看喽。你呢?你武功这么好,怎么一个人浪迹江湖?”
狂刀道:“我原来是沸点的门人哦,但前不久被逐出师门了。”
逐出师门在江湖上比什么都被人看不起,他却轻描淡写的说来。
皇朝道:“肯定是你不规矩。”
狂刀道:“嘿嘿,因为我打了师兄。那次是霸刀门新掌门接任大典。”说着,他举举手中缠着铁链的单刀,“这把刀就是新掌门送给我的。”
皇朝道:“听说霸刀门新掌门是个女人,她为什么要送你这样一把刀?”
狂刀道:“没错。她说我将来必定是个名动天下的刀客,但身上狂暴之气太重,所以用铁链压制我的刀招,以免与人动手之际,控制不住,多结冤家。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见识非凡,她说的话必定有道理的。”
皇朝道:“哈,她对你倒很好呀。”
狂刀拍拍她肩膀道:“妹子不用吃醋,我当她前辈,岂敢有其他念头?那天,我和师兄在霸刀门后院起了纷争,一语不合,动起手来,那蠢货,只一招就败在我刀下。回去后,他恶人先告状,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师父是个火暴脾气,又不肯听人分辨,当时就把我逐出师门。哼,这样也好,乐得逍遥自在。”
皇朝道:“你师父确实错了,他不该把你放出来祸害江湖的。我问你,百战在江湖上素有侠名,你为何要当众打败他,令他颜面无光?”
狂刀道:“我这是为他好。此人虽行侠江湖,但行事太过做作,他这一败,必定大彻大悟,苦心钻研武学,于他有好无坏。”
皇朝道:“原来如此,你在屋子里跟那根竹竿说了什么东西,竟能打败一个名枪客?
狂刀哈哈笑道:“你以为那个蠢货真能在片刻间学会以刀破枪的绝妙步法么?打败百战的正是本尊。”
皇朝冰雪聪明,她稍一思索,便知其中奥妙,笑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教他,只不过用易容成他的样子出来和百战决斗。哈哈,有趣有趣。只是,要装成竹竿的样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狂刀道:“我以内力改变身形,可耗费了我不少内力。”
皇朝道:“好吧,此事算你对了。那五天前在清波楼,你为何要阻止我教训那两个渣渣?难道也是为了我好么?”
狂刀道:“那可不是。你教训了那两人,自己痛快了,但你能在这呆一辈子么?他们在你手下吃了亏,必定还会找清波楼的麻烦,到时谁来好打不平?”
皇朝听他说的有理,伸手捏捏他脸皮,道:“想不到你脸皮厚比城墙,却心细如发。”
月光之下,狂刀见她长相甜美,几缕发丝在晚风中飘舞,撩拨人心,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立刻跑开。皇朝猝不及防,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她追赶,狂刀已经跑远了。
她娇嗔道:“你给我站住。”
狂刀果然站住不动,她追上去,只见他正凝神望着对岸,不禁顺着他目光瞧去。对岸两个人正鬼鬼祟祟的走着,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两人竟是日间在清波楼见过的蝶舞门双奇葩。
皇朝道:“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要做坏事了。”
狂刀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从桥上来到对岸,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见两人走上一条停靠岸边的渔船,钻进乌蓬里,船内灯火晃动,传出一声少女的尖叫。
皇朝怒道:“让我去教训他们。”
正要走出,忽然,一条人影不知从何处冒出,竟在湖面上踏水而行,来到那条渔船上。
那人冷喝道:“淫贼,出来受死。”
声音清脆,身材曼妙,竟是个少年女子。
蝶舞双子从乌蓬内钻出,见是个美貌女子,两人淫亵的对视几眼。
鸭子道:“好事成双,我不用跟你共一个女人了。”
才子道:“不行,我要这个,里面那个归你了。”
鸭子怒道:“你敢跟我抢?”
那女子冷冷看着两人争吵,忽然双掌齐出,将两人拍倒在船上,右足踏上才子胸口,说道:“去阴曹地府吵吧。”手起掌落,往才子头上拍去。这时,一柄单刀自旁攻来,风声劲疾,足见发刀者功力深厚。
那少女不及毙敌,闪身一让,退到岸边。月光下,只见一中年男子持刀而立,漆黑胡须在凉风里微微摆动。
少女怒道:“你是谁?”
那人一双鹰眼凝视少女,拱手道:“在下萧冷。”
少女惊噫道:“相思刀萧冷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怎么与淫贼为伍?”
那萧冷道:“此二人乃我蝶舞门中人,犯了门规,自有本门长者惩戒,不劳外人费心。”
少女冷笑道:“蝶舞门号称南方第一大帮,想不到竟是藏污纳垢的渊薮。”
萧冷道:“无论何门何派,难免有一两个败类,姑娘何必以偏盖全?”
少女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是怎生惩戒法。”
萧冷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才子鸭子二人似乎很害怕这中年人,连忙跪倒求饶。
萧冷道:“蝶舞门八大戒条的第三条是什么?”
鸭子颤声道:“不,不得奸淫女子,违者,违者。。。。。。”
后面的惩罚似乎十分厉害,他连说几遍都没敢说出来。
萧冷道:“你们还没忘记门规,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说着,他单刀极快的连挥两下,两人立刻痛苦的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都捂着裆部。
少女嘴角浮现一抹嘲弄冷笑:“这样处置,再好不过了。告辞。”
狂刀无锁见那少女要走,忽然从大石后窜出,说道:“姑娘慢走。”
少女回头看去,一双眸子十分清冷,仿佛要与这凉夜溶为一体。
她冷冷开口道:“你找我?”
狂刀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什么,一时没有回答少女的问话。那少女不耐烦多等,转身登萍度水,渐渐远去。
萧冷看着她消失的轨迹,叹道:“此等轻功,放之江湖,大概无人可及。”
这时,啪的一声巨响,一朵白色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慢慢变成一只巨大的蝴蝶,良久才散去。萧冷脸色大变,立刻朝着烟花发处奔跑而去。迎面一人走来,挡住他的去路。
这人三十岁左右,身穿红衣,五官生得很是端正清秀,唇上留着髭须,整个人极具吸引女人的魅力。
萧冷道:“小灵,门户有变,我们速速赶回去。”
那红衣男人小灵道:“冷大叔,我看你不用去了。”
萧冷浓眉一轩:“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灵眼神闪烁,低头道:“冷大叔,就由着他们去吧。”
萧冷盯着他道:“难道你也加入了他们?是哪几个人?”
小灵道:“想必你也猜得出。初雨,墨雨,还有路人。”
萧冷重重哼道:“果然是他们三个。你让开。”
小灵道:“冷大叔,此害不除,蝶舞门迟早毁在那人手上。”
萧冷喝道:“蝶舞门八大戒条首条,不得欺师灭祖,以下犯上,违者杀无赦。”
小灵叹道:“今时不同往日,冷大叔,你一味遵守门规,又有何益呢?”
萧冷单刀在夜风中虚劈一下,说道:“这么说来,你要与我为敌么?”
小灵忽然从腰间抽出柄短短的软剑,夜色中粲然生辉。他轻轻抚摩着剑身,慢慢道:“十几年来,我小灵以此剑杀敌建功,做到了堂主的位置。想不到,今日要以它和同门相残。”
说着话,嗤的一声,短剑一剑刺出,好不迅捷。他这边慢条斯理说着往日情怀,想不到转眼间兵刃相向,这一下突兀得很,实难防备。但萧冷和他同门多年,深知他剑法路数,单刀往上一挑,叮的一声格开软剑,哪知那剑忽的弯曲,剑头如毒蛇般昂起,钻进萧冷怀中。
萧冷并不慌乱,刀上劲力一震,嗡嗡声中,已将短剑弹开,自己立刻退后几步,单刀封住门户。
他冷冷道:“蝶舞笑杀人,好一招拈花杀人剑。你既要反他,为何还用他传你的剑法。”
小灵道:“是啊是啊,为何还要用他的剑法?”
说话中,又是一剑刺出。原来他这套剑法旨在出其不意,往往拈花微笑间便取人性命。冷大叔却不上当,单刀一封,运劲砸去,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刀剑相碰,软剑不敌他刚猛,立刻被逼退几步。冷大叔刀尖点去,如磁石般吸附在软剑上,随着退后之势,猛的又是一刀劈出。他这两刀刚柔互易,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宛如情人刻骨铭心的相思,无时不在,正是相思刀精髓所在。
小灵不敢硬接冷大叔刚猛的刀招,软剑在单刀上轻轻一点,借力闪过一旁,还未站稳脚步,冷大叔穷追不舍,一刀已在他闪身处追袭而至。这一刀来的极快,而且料敌先机,小灵无法闪避,只得运剑一挡,腾腾腾连退三步,只觉全身热血上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
冷大叔谦然道:“事态紧急,得罪了。”
转身施展轻功而去,徒留受伤的小灵不住叹息。
皇朝也走出大石,对狂刀无锁道:“刚才那个女孩子,你认识?”
狂刀摇头道:“不认识。”
皇朝道:“那你为什么看到她这么激动?”
见狂刀不语,转变话题道:“他们门下好象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过去瞧瞧如何?”
狂刀道:“那是他们的门户之事,我们去干嘛。”
皇朝道:“去瞧热闹呀。怎么,你敢不听我说话么?”
狂刀无奈道:“不敢不敢。”
两人跟随冷大叔,朝烟花发起的地方赶去。来到一座十分庞大的庄园,门口躺着几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狂刀脱下两个门人的外衣,说道:“换上。”
皇朝皱眉道:“你要我穿死人的衣服?”
狂刀道:“死了没多久,身体还暖和着呢。”
皇朝摇头道:“不穿。”
狂刀道:“不穿怎么混进去?被人发现了还怎么瞧热闹?”
皇朝权衡一番,不情愿的穿上衣服。
两人走进庄园,一路上都有人倒在地上,或死或伤。来到一座院落,只见好大的院子里站了好几百个人,火把照得整个院子有如白昼。
这几百个人分成两边对峙,人数较多的那边以三个青年人为首,另一边的首领则是湖边见过的冷大叔和另一个少年,那少年手拿长枪,衣服凌乱,身上点点斑斑都是血迹,显然刚经过一场恶战,但眉宇间英气勃勃,丝毫不觉委顿。
对面三个青年中一个身穿蓝衫,手持长剑的青年道:“冷大叔,我一向敬重你为人,不愿你卷入此次纷争,本意请灵堂主出手阻拦你,可惜,终于没能成功。”
冷大叔道:“路人,你可还记得,初入蝶舞门时在祖师画像前说过的话么?”
那青年路人说道:“怎么不记得?入我蝶舞,效忠门主,终此一生,不可叛逆。”
冷大叔道:“记得就好。那你还不赶快退去?”
路人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终此一生,效忠的是那时候带领我们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门主,而不是现在终日躲在房里饮酒作乐的门主。”
冷大叔道:“门主就是门主,那时是,现在依然是。你们犯上作乱,此刻若及时悔悟,我可向门主求情,饶恕你们。”
另一个持刀青年道:“冷大叔,初雨得你指点,使我窥得上乘刀法门径。此恩此德,今日在这里谢过。”
说着,他跪地连磕三个响头。站起来接着道:“我蝶舞门号称江南第一大帮,在外人眼里的确声势浩大,嘿嘿,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帮内人才凋零,门主宠幸小人,不理帮务,蝶舞门上下怨声载道。初雨实在不忍心安娜祖师留下的大好基业毁在泪斩那厮手里。”
“住口!”冷大叔喝道,“竟然直呼门主名讳。”
另一个持剑青年道:“直呼名讳又怎样?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门主,我们要求另立新门主。”
冷大叔道:“他不配,难道你墨雨配么?”
那青年墨雨道:“在下不济,但自认为比起泪斩还是好那么一点。”
冷大叔旁边那一直未说话的少年道:“墨雨兄,不必激动,门主不过是一时糊涂,用不了多久便能重新振作。”
墨雨嘿嘿道:“小殇,事到如今,也只有你和冷大叔还护着那人,你问问其他兄弟,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门人齐声喊道:“另立新门主,另立新门主。。。。。。”
初雨道:“今日夺门之变,我等已策划多时,此刻多说无用,刀剑下分胜负吧。”
冷大叔怒极反笑,说道:“好啊,少年人翅膀硬了,可喜可贺。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打败我手中的刀,才能走进里面那扇门。”
三名青年对视几眼,双剑一刀同时攻上,单刀主攻,双剑从侧翼侵袭。一出手便是合围之势,将冷大叔包在垓心。
冷大叔连出两刀,格退左右袭来的双剑。他出刀十分迅捷,两刀浑似一刀,墨雨,路人被同时击退几步。这时,初雨单刀一招“望穿秋水”已攻击而至,正是相思刀法中的高明招数。
冷大叔心下略感凄凉,单刀横劈而出,也是一招“望穿秋水”攻去。双刀相交,发出金铁之声,两人同样的招式,但功力相差甚远,初雨单刀登时被震了开来。
三人虽皆被震开,但合围之势不改,稍一调息,展开第二轮猛攻。冷大叔刀法高明,在蝶舞门中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较之他们每一个人皆高出许多,但三人此番夺门乃破釜沉舟的举动,不成功便成仁,再加上少年热血,不顾生死,四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但见刀来剑往,一时间难分高下。
四 如清风,相思化成空
正在众人凝神观战之际,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人家门户内斗呢,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听声音,尚在庄园之外。
小殇吩咐身边的门人道:“出去看看。”
那几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他们喝道:“什么人?”接着“啊啊”几声痛呼,两个白袍配剑的老人闯进院子。立刻有门人阻拦,两人连声冷笑,空着的那只手掌出如风,一路出掌,仿佛两道强劲风浪将蝶舞门众弟子拂在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两人从容走进场中。
冷大叔单刀使招“如隔三秋”,三记刀劲各击在三个青年兵器上,那三人手上一热,兵器差点脱手。冷大叔退后道:“且慢!先退外敌,再理门户。”
三人点点头,不再上前动手。
冷大叔单刀斜指,说道:“二位不速之客,来到敝门,伤我门人,到底意欲何为?”
一个老人道:“你刀法不错,当是蝶舞门里说得上话的人吧。我们和蝶舞门无仇无怨,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你把他交给我们就行了。”
他说话口气十分高傲,大有颐指气使的意思。
路人忍不住道:“此处乃我蝶舞门总舵,蝶舞门号称南方第一大帮,岂是你说要人就要人的?”
那老人也不瞧他一眼,对另一个老人道:“南方第一大帮,好大的气派啊。我们这些老家伙久不出江湖,想不到出了这么多英雄少年。”
忽然,灯火中有寒光一闪即灭,只听当啷一声,路人手中长剑脱手落地,接着他一声大叫,左手捂住右手手腕,指缝间有鲜血流出。再看那老者,仍是在原地负手而立。
众人相顾骇然,这老者背对路人,想不到出剑竟如此之快,来无影,去无踪,不知天下有谁能防。
冷大叔拱手道:“剑如清风,无影无踪。想不到数年之后,清风快剑再现江湖。”
那老者微微一笑,拂髯道:“想不到此间竟还有人认得出我们几个老骨头。”
冷大叔道:“昔年清风门名动江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敢问大驾光临的是清风八剑中的哪两位前辈?”
那老者见冷大叔态度恭敬,也颔首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的姓名早已不用了,你可以叫老夫剑三。”指了指另外一个老者道,“他是我四弟,你叫他剑四就是了。”
冷大叔拱手道:“原来是三爷四爷两位,不知二位来此找的是什么人?”
那老者剑三道:“老夫也不知那人叫什么姓名。”
冷大叔道:“既不知姓名,如何找出那人?”
剑三看了看剑四,似乎在征询他的意思。那老者剑四道:“三哥,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清风门都早已从江湖上消失,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剑三点点头,说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清风门尚存江湖,如日中天。某一日,有一男子来我门中,称有绝密之事找门主商议。门主好奇之下,接见了此人。此人要求单独约见门主,门主也答应了。两人不知秘密商量了什么东西,那人自此留在了清风门,并且终日跟随门主左右,即便是我们清风八剑也无法对他发号施令。”
说到这里,剑三脸上渐显痛恨之色,只听他继续道:“此人来我门中后,门主便慢慢的开始不理帮务,整日与那人呆在房中不知干些什么勾当。有些门人开始对门主不满,规劝无效之下,纷纷离开清风门。”
此时,初雨三人相互对望几眼,终于将目光转向冷大叔。冷大叔却不接触他们的眼神,只低头看着手中长刀,不知在思索什么东西。
只听剑三道:“眼看我大好清风门就要土崩瓦解,我们兄弟八人连名要求赶走那人,门主自然不允。但不知为何,那人竟自己悄悄离开了。我们正为此庆幸,门主竟然为此人茶饭不思,还派出门人到处寻找那人下落。我们都是大奇,门主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为了一个男人害起了相思病,这种事情传出去,岂非要笑掉江湖中人的大牙?”
他抬头环视众人,高声道:“各位相必也很好奇吧。”
蝶舞门众人纷纷鼓噪,表示奇怪。
剑三道:“没过多久,门主相思成灾,一病不起,终于命赴黄泉,清风门也从此解散,消失江湖。堂堂清风门竟毁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的男人手里,我们兄弟八人都感汗颜无地。于是,苦心追查那人下落,终于让我们查出此人身份,竟然是,竟然是,竟然是。。。。。。”
他连说几个竟然是,就是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众人正自焦急,剑四开头道:“竟然是春哥的关门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中也不禁恍然大浯。若干年前,春哥横空出世,得到仙人传授菊暴之术,天下无双无对,曾于校场大败岛国第一暴菊高手龟头正雄。从此春哥之名响遍天下,民间更传说春哥可男可女,长春不老。
剑三道:“没错。此人尽得春哥菊暴之术,天下人任谁经他暴菊,皆会深陷其中快感,无法自拔。此人行踪极其隐秘,我等虽查出他身份,却始终无法找到其人,后来终于放弃,归隐江湖,却偶然得知此人如今正藏身蝶舞门中。此人到底是谁,我想各位已心中有数了吧。”
路人道:“没错。我等今日同门相残,也正是因此人而起。两位前辈,此人祸害江湖,大家一起将他除去吧。”
剑三道:“既然如此,快把那人交出来吧。”
冷大叔道:“且慢。两位前辈,此人的确在我门中,但他此刻受我门主庇护,由不得他人随意杀伐。”
剑三道:“难道你要逼我动手么?”
路人道:“冷大叔,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么?你如此愚忠,于蝶舞门有害无益。”
冷大叔闭目不语,忽然双眼睁开,眼神坚决不移。他朗声道:“萧某效忠门主,至死不改。两位前辈,得罪了。”
剑三道:“听闻蝶舞门中有个叫蔷薇的,还有个叫九剑的,这两人武功很是不错。你是其中的哪一个?”
冷大叔道:“那二人早已退出蝶舞门,在下萧冷。”
剑三摇头道:“看来,如今的蝶舞门尽是一群菜比了。你不是我们对手,还是退下吧。”
冷大叔道:“萧某愿意领教前辈的清风快剑。”
左脚踏前一步,双足不丁不八的站着,单刀斜摆,左手贴在刀身上。正是相思刀的起手式“青梅”。
剑三道:“看你刀法,也还可以。小心,老夫要出剑了。”
他敬佩冷大叔为人,是以出言提醒。众人听得长剑出鞘声的同时,长剑的剑尖已泛着寒芒刺到冷大叔身前。冷大叔单刀扬起,格开长剑,但剑上劲道逼得他退开一步。
剑三长剑挽个剑花,一连三剑刺出,一剑比一剑迅捷,冷大叔练的也是快刀,对准长剑将三剑一一格开,但每格开一剑,都退后一步,第四剑攻来时,他忽然一刀反击劈出,剑三出其不意,居然也被迫回剑。冷大叔深知清风八剑出剑太快,比之自己的快刀,更胜一筹,倘若和他一味比快,势必不敌。是以故意退后,借此不断蓄力,终于一刀奏效。但剑三功力何等深厚,于手中长剑已有三十多年寒暑不断的苦功,长剑一振,剑芒爆涨,陡然刺出。
冷大叔单刀一格,脚下一退,想要故技重施。清风八剑昔年纵横天下,哪个不是见多识广,老谋深算?剑三此刻见冷大叔举动,已明其意,冷笑一声,长剑在他脚步未稳时已刺到跟前。冷大叔脸色大变,慌乱中单刀奋力劈下,砸偏剑锋,但终于在他胸前划了道口子。
剑三却不乘势进剑,说道:“包好伤口再来打。”
冷大叔道:“多谢前辈,不必了,请赐教。”
左掌前拍,右刀斜掠,蹂身攻上。剑三快剑出手,对上单刀。这一次,冷大叔不再取巧,施展相思刀法中的精妙招数,以快斗快,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刀剑相交声密如联珠,疾如暴雨。众人怕被刀光剑气所伤,纷纷退开,场中空出老大一块。
忽然,两人刀剑重重一交,分别跃开数尺,冷大叔拄刀不断喘息,剑三却一如平常,神态十分自在。冷大叔原想对方剑法奇高,但毕竟年事已高,自己却正当壮年,时间一长,他体力必定不支。哪知剑三内力深厚,相斗良久竟不见有丝毫乏力迹象,反而自己额头见汗,刀法运转不灵。
剑三道:“调息够了么?”长剑刺出,剑采飞扬。
冷大叔伸刀欲格,但右臂早着,登时单刀落地,无力再战。
剑三向着路人道:“障碍已除,你快领我们去见那人。”
这时,冷大叔手下的小殇振臂一呼:“堂下弟子,誓死保卫门主。”
路人冷冷道:“困兽之斗。拿下了。”
他们手下门人两倍于小殇这边,很快将之包围起来。
剑三朝剑四道:“一群小喽喽,好不烦人。”两人双剑齐出,冲入人群,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小殇这边弟子手中兵器纷纷落地,手腕受伤,相互依偎着包扎伤口。
路人道:“众弟子跟我一起去,将那蝶舞门的祸害找出来杀了。”说着,当先领路,朝里走去。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手中单刀缠绕铁链,正是狂刀无锁。
原来当冷大叔战败之际,皇朝在狂刀耳边道:“你去帮他。”
她吐气如兰,吹在狂刀耳根,狂刀不是没碰过女人,而且他经常出入各种风月之场,可以算得上此中老手。但不知为何,此刻竟感全身酥麻难当,赶忙移开身子,说道:“帮谁?”
皇朝道:“当然是那位冷大叔啊。”
狂刀道:“为何要帮他?”
皇朝道:“你不帮他,我就瞧不成热闹了。而且,这人虽然愚蠢得可以,但节气可赞,比有些人强多了。”
狂刀道:“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何必无故惹麻烦?”
皇朝道:“哈,原来你只会吹牛,还说什么自己将来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刀客。我看啊,你害怕他出神入化的快剑,根本不敢和那老头动手。”
狂刀无锁虽不吃这套激将法,但他性子狂放不羁,听了皇朝的话,冷笑不语,越众而出。说道:“两位要在蝶舞门拿人,可曾问过门下弟子么?”
众人都朝他看去,剑三见他身穿蝶舞门弟子服色,说道:“你也是蝶舞门弟子?”
路人喝道:“你是什么人?隶属哪个堂口?师父是谁?本堂主怎么从没见过你?”
狂刀只是微笑着,却不答话。
路人道:“众弟子听令,将这混入蝶舞门的间谍拿下了。”
众弟子齐声应了,离得近的几人兵器纷出,往狂刀身上招呼。狂刀冷冷一笑,手中带鞘单刀挥去,一时间,断刀断剑断枪各种兵器飞了满天,叮叮当当的如雨般下在地上。
他以内劲震断各人兵器,忍不住朝人堆里的皇朝看去,见她正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内心美孜孜的甚是受用。
剑三见他震断兵器,心想自己也能做到,但他年纪显然未至而立之年,如此年轻而有如此内力,当真十分难得。说道:“怎么?你也不许我们去见那人么?”
狂刀仍是笑眯眯的并不答话。
剑三猜不出这人心意,挥手道:“大家不用理会此人,我们走便是。”
他想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自己走自己的,看他怎么办。说完转身便走。狂刀右手带鞘单刀朝他背后砸去,风声劲急,刀虽未出鞘,但一被砸到,必定筋折骨断。剑三回手一剑劈出,两人兵器相交,各自弹开数步。这一下看似未分胜负,但剑三手中长剑在狂刀内力振荡下,还在嗡嗡嗡的轻颤不已。
剑三心下动容,暗暗道:“这人不知什么来历,内力竟高明如厮!不知他刀法如何,是否强得过我手中快剑。”一念及此,左手捏个剑决,右手长剑刺出。
剑法一道,本就需要左手剑决配合,以增强剑招威力。他和冷大叔相斗时,意态十分悠闲,左手始终隐在袖中,只凭一柄长剑斗他快刀,但此刻他深知此一剑乃生平英明所系,是以用上了毕生功力。
这全力一剑果然气势惊人,剑气弥漫开来,压得火把上的火苗直向后退去。狂刀笑容一敛,用种奇特的手法唰的一声拔刀出鞘。一般拔刀都是手心朝下,这少年却是手心朝上,而且出手一刀迅捷无比,竟丝毫不慢于以快剑闻名的清风剑法。
剑三脸色大变,他见狂刀手中单刀以铁链缠绕,心想他必先慢慢解开铁链,再行出刀,哪知他只一抽,也不知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法,那刀便如绷紧的琴弦忽然被折断般弹射而至。
叮的一声脆音,刀剑相交,剑三跃后数步,手中长剑颤抖不休,进而波及手掌,手臂乃至全身,不由得被这股余力再次震退一步。他调匀气息,抬头看去,只见狂刀右手持刀,刀柄和刀鞘间连着一条丈余长的铁链,好在如此,铁链限制了他出招范围,不然,第二刀袭来,自己未必有接下的把握。
这只是一瞬间之事,众人但见刀剑相交,剑三便向后连退。众人先前见他轻而易举打败冷大叔,此刻却两度失利在这少年手下,此人刀法之高,委实匪夷所思。
剑三心下亦作此想法,这人刀法内力皆高过自己,若与师弟其上,也未必有稳胜的把握,倘若不幸败在他刀下,清风八剑,名声扫地了。今日暂且忍得一时之辱,改天约齐其他六位师兄弟,再与这少年决一高下。
他这种想法一生,连自己都觉不可思议,清风八剑生平与人动手,从未有人能让他们超过三人联手,此刻竟想到八人齐上斗这青年,可知他内心实在为此人刀法震惊。
剑四眼见师兄失利,一怒拔剑。剑三伸手阻拦,道:“四弟,别让外人说我们清风八剑以多胜少。”转头向狂刀道:“阁下刀法高明,不知师承何处?”
狂刀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剑三又讨个没趣,但他假装怒道:“哼,阁下自认刀法天下无双,不把我们清风八剑放在眼里么?好,今日你我胜负未分,但这里是别人的地方,你敢和我易地再战么?”
狂刀无锁狂傲性子发作,冷笑道:“好个胜负未分,再战就再战,怕你们几个老家伙不成?”
清风八剑成名多年,何曾被人叫过老头子?剑三此刻却强忍怒气,说道:“好个初生牛犊不畏虎。五天后,清风八剑在消失桥恭候大驾。”
说完,一拂长袍,朝门口走去。众人畏惧他师兄弟的声势,纷纷让开道路。
今日蝶舞门门户之变,想不到竟引来退隐江湖的清风八剑和一个刀法绝世的青年。此刻,冷大叔伤在剑三手下,小殇及其门人也都受了剑伤,护主派一败涂地,已无人可阻拦变法派的行动,只不知狂刀无锁的心意如何。
路人,初雨,墨雨三人用眼神商议一番,初雨上前道:“此刻我等要清理门户,不知阁下是否欲参与其中?”
狂刀心想,她这可没告诉我怎么办啊。当下按照自己的想法道:“你们清理你们的门户,于我何干,我只是瞧不惯那两个老头的样子。”说完退到皇朝身边,表示不再理会他们门户之事。
初雨道:“如何甚好,阁下愿意留下旁观,那就见证蝶舞门这次内乱吧。”他自知无力将狂刀赶走,无奈之下,才口出此言。
此刻没了阻拦,初雨道:“我等此次虽属叛逆行为,但全是为了蝶舞门前途着想,事后,兄弟们要打要骂,我等三人绝不怪罪。”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势。护主派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为他言语所动。只听他继续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要蝶舞门总舵所有弟子都亲眼目睹事情始末。大家都一起跟我进去见见门主吧。”
当下变法派众人挟持护主派往里面的院落走去,走进了三重院子,来到一间屋子前,屋内灯火明亮,窗格子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应该就是蝶舞门当今掌门人泪斩。人道候门深似海,想不到一个江湖大派的掌门人竟也会躲在深闺之中,彻夜不眠。
里面那人道:“你们终于来了。冷大叔呢,叫他跟我说话。”声音清朗,可以想见说话之人必定是个模样十分俊俏的男子。
冷大叔也随众人而至,他来到门前,弯腰道:“属下无能,阻拦不了他们。”
泪斩道:“不怪你。哎,我以为只要蝶舞门有你在,不管什么事都能应手解决的。想不到,这些少年太厉害了。”
路人气愤道:“门主,属下现在还叫你一声门主,倘若你肯交出那人,将他赶出蝶舞门,以后我们还叫你门主。”
泪斩幽幽叹息道:“我没办法把他交给你们了,他已经走了。”
这句话大出众人意料,想不到他们同门,死伤无数要赶走的人竟然就这么无声息的走了,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怒。
路人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上前一脚踢开房门,只见一人背对众人坐着,他身前放着一座画架。外面为了他斗得天翻地覆,他自己却在屋子里手拿毛笔画画。只见画上之人是个长相丑陋可怖的中年男子,即便是丹青染就,仍给人以十分粗俗之感。想不到,多年前令清风门瓦解,如今又使蝶舞门内乱的竟是这样一个男人,可见这暴菊之术十分厉害,丝毫不逊于绝世武功。
路人道:“门主,你看看属下这些弟兄吧。”
泪斩用毛笔慢慢修饰着画上不足的地方,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看了,你们的样子我都记得。我知道你们都讨厌他,其实我也很讨厌他,可是,可是我却不能离开他,这其中的苦处你们又怎么懂得?”
冷大叔道:“门主,往者已矣。他既然走了,你就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泪斩道:“冷大叔,我知道最讨厌他的人就是你。我和你认识多年,情深意重,他却是一个不速之客,你恨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那份感情。可是啊,冷大叔,他的功夫真的比你好太多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奇望向冷大叔,只见他满脸的萧索失意。众人从他脸色中隐约猜出了背后的事情,不禁一片哗然。他之所以不顾性命不顾同门之意也要保护这样一个门主,他之所以近年来相思刀法进步如此神速,正是因为对近在咫尺的人存着一份刻骨铭心的相思。
只听泪斩道:“他走了,就这样走了,留下我一人怎么办?”
冷大叔道:“他本就是个三心二意之人,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人伤心难过?”
泪斩轻抚画像道:“不是的,他不会无故丢下我的。这都怪你们,是你们逼走他的。”
他忽然曼声吟道:“红粉花前落,胭脂踏雪来。侠云惆怅客,蝶舞欲杀人。”
初雨,墨雨,路人三人听到他缓缓吟出这首诗,脸色大变,齐声道:“小心他的拈花杀人剑!”话音刚落,泪斩右手毛笔极快的刺到了路人身前。他这种快和剑三那种快又不一样,剑三是快如闪电,一般人根本无法看到他出剑,而他出手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偏偏仿佛有缩尺成寸之能,眨眼间便攻到了眼前,快得如鬼如魅。
路人大惊之中,慌忙伸剑去挡,他右手被剑三所伤,此刻左手使剑,已不如先前灵便,哪里还来得及,毛笔在泪斩内力贯注下,无异刀剑,登时穿臂而过,路人痛呼着倒在一旁。
初雨,墨鱼两人背脊相靠,刀剑使出防御的路子,只求不被他所伤,哪还想着攻敌。饶是如此,泪斩以笔代剑,无孔不入,只三招间便攻入两人的防御圈子,毛笔左挑右划,宛如跗骨之蛆,噗的插入墨鱼肩胛,反手一拔,笔锋已在初雨腰间划过。
他只出数招便打败企图夺门的三位首领,比之湖畔与冷大叔相斗的小灵,剑法快了何止数倍?狂刀,皇朝这才看清他面孔,只见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俊朗男子,头发衣衫整理得十分整齐。他喃喃道:“是你们赶走了他。”慢慢朝受伤倒地的三人移去,想要杀死这三个赶走他至爱的少年。底下众门人在门主积威之下,无人敢自作主张,上前帮忙。
眼看这三人就要毙命泪斩笔下,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泪斩,你还执迷不悟么?”
众人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院子,那女子容貌甚美,看起来只有三十余岁,但听她声音显然已超过,只是驻颜有术,使人瞧不出来。那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皮肤又白又腻,十分可爱,她见院子里有这么多人,一时害怕,赶忙躲在那中年女子身后,只伸出头来观望,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乱转。
众人看到这两人,忽然一起跪倒在地,高声喊道:“属下拜见安娜祖师。”
那中年女子玉手一抬,说道:“都起来吧。我退隐江湖已久,消息不灵通,近几日才听说蝶舞门发生了大事,起初我还不信,想不到,哎,泪斩,想不到你真的会受那春哥弟子的蛊惑,迷失本性,我传你拈花杀人剑,是让你用来对付同门的么?”
泪斩走上前去,恭敬一拜,说道:“弟子辜负安娜师父期望,但情之一物,本就不可以常理度之。泪斩也是无可奈何。”
安娜道:“好个无可奈何。你因一己之怒,不顾蝶舞门大局,这掌门之位,你自认为还做得了么?”
泪斩道:“弟子不敢妄图再任蝶舞门主,还请师父主持大局,另立新门主吧。泪斩此后浪荡江湖,一心寻找那人。”
安娜叹息道:“好,是走是留,随你去吧。”
泪斩再次拜倒,说道:“泪斩一生武功得自师父,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说完,双腿一抬,跃上了屋顶,跟着踏瓦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初雨,墨雨,路人三人在门人的搀扶下走到安娜身前,初雨道:“祖师,请恕我等重伤在身,无法向您老人家行礼。”
安娜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此次夺门,无论是拥是反,我都不怪你们。”
初雨道:“多谢祖师原宥。但我三人既做下这等谋反之事,再也无法在蝶舞门中呆下去了。请祖师应允我三人就此退出蝶舞门。”
安娜道:“这又何必呢?我知道你们这么做也是为蝶舞门的前途着想。”
初雨道:“我等心意已决,恳请祖师恩准。”
安娜低头叹息道:“好吧。既然你们一定要走,我就准你们去吧。”
初雨等三人道:“多谢祖师。”
再也不多说一句话,三人相互搀扶着慢慢离开蝶舞门。
安娜道:“小冷,如今蝶舞门人心四散,今后就由你来担任掌门之位吧。”
冷大叔一番相思成空,哪还留恋红尘俗世,颓然道:“安娜祖师,属下无能也无德,不配做这个掌门。当今蝶舞门中,能当这个掌门的只有小殇了。”
小殇听冷大叔说到自己的名字,惶恐道:“这个,弟子资历尚浅,如何能担此大任?”
安娜道:“也好,小殇,蝶舞门第三代门主就由你出任吧。不过,小殇年纪还小,许多大事还要小冷多多辅佐。”
冷大叔拱手道:“萧冷领命。”跟着,众人一起拜见新门主。
安娜将身后的小女孩拉到身前,说道:“小冷,这个孩子是我在外面看到的,我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将她收为关门弟子,以后就留在这里,成为蝶舞门的一员。你要好好照看她。”跟着对那小女孩道:“桃子,叫冷大叔。”
那小女孩桃子羞涩道:“冷大叔。”她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果然十分惹人喜欢
安娜道:“此间事了,我也要走了。但愿蝶舞门不要在我有生之年消失江湖。”
说完落寂一叹,转身离去。
狂刀和皇朝见此事告一段落,走出人群,说道:“我们也要走了。”
众人见这两人行动古怪,不知什么来历,目送两人离开。
五 笑问客,灵犀不动心
两人折腾了半个晚上,找间客栈美美睡了一觉。此日问明消失桥的位置便起程前往赴清风八剑之约。
皇朝道:“昨夜若非那位美女大姐忽然现身,不知他们蝶舞门如何善终。”
狂刀道:“大姐?她是蝶舞门的开山祖师,做你妈妈都够了。”
皇朝咋舌道:“那真看不出来。看来我们女人也可以很厉害的。有朝一日,我若能如她那般统率群雄,发号施令,那才叫好。”
狂刀道:“不错。女人中也有非常厉害的角色,不过我还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女人。”
皇朝道:“是谁?是送你刀的那位女掌门人么?”
狂刀摇头道:“她也很厉害,但跟那个人一比,还差了许多。”说着,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有着无限崇敬之意。
皇朝听他说得如此玄乎,连连追问,但狂刀就是笑着不说。两人一路说笑,不觉间来到一座小镇上。此时正当中午,两人肚子饿了,欲寻个饭店。见一座酒楼甚是气派,在整条街道上宛如鹤立鸡群,一块黑色大匾上写着同福客栈四个描金大字,门口站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满脸笑容的迎接宾客。
狂刀心中一动,只见一个长衫佩剑的青年走进酒楼,那迎宾笑道:“客从何处来?”那陪剑青年拱手道:“逸剑黄昏雨。郭二侠你好。”那迎宾拱手道:“黄少侠楼上请。”两人客套一番,那配剑青年便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到客栈门口。那迎宾仍是笑问道:“客从何处来?”那人是个四十余岁的黝黑汉子,扯着一副粗犷的嗓子道:“燕云扬尘,郭二侠好。”那迎宾郭二侠道:“原来是燕云的朋友,长途赶来,辛苦了,楼上请。”那汉子大笑着走上楼去。
此后,陆续有人来到门口,那郭二侠一律笑脸迎人,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来人必须回答了才能上楼。狂刀拉着皇朝道:“走,带你看好戏去。”也走上前去,郭二侠道:“客从何处来?”狂刀学着先前那几人的样子,大模大样的说道:“沸点问情无悔,郭二侠好。”
谁知那郭二侠怔了一怔,但立刻笑道:“原来是沸点的朋友,但在下未曾相邀,阁下可是听到风声,专程赶来的?”
狂刀压根不知他此言何意,厚着脸皮道:“没错,大家同为武林一脉,又怎能少了我沸点参与其中呢?”他满脸严肃,说得义正词严,惹得一旁的皇朝内心好笑不已。
郭二侠拱手道:“如此甚好。尊师方老爷子还好?”
狂刀道:“甚好甚好。”
郭二侠左手一伸,做个请的姿势,说道:“沸点的朋友楼上请。”
狂刀和皇朝忍住好笑,缓步上楼。皇朝悄声问道:“问情无悔是谁?”
狂刀道:“原来是我师兄,不过自从比武输给我后,就成我师弟了。”
说着,来到楼上,只见十几张桌子上有一大半都坐着人,在喝酒猜拳,见他们上楼,众人目光一起聚拢过来。有人问道:“是哪里的朋友?”狂刀拱手道:“在下沸点末学后进,各位前辈有礼。”
那人道:“沸点的人也来干嘛?不记得谁跟那人动过手啊。”
另一人道:“管他动没动过手,反正那人是武林公敌,多来一人多一份胜算。”
那人点头道:“说的也是,朋友请坐吧。”
两人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过去坐好,立刻有小二送上丰盛酒菜。他们一边吃菜,一边悄悄巡视酒楼,只见楼上共有二十来人,有老有少,刀枪剑锤各种兵器都有,不禁暗暗奇怪。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拨人走上楼来,坐客中有相熟的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寒暄一番,无认识的便自个找位置做下,吃肉喝酒等候主人前来。
终于,那一直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郭二侠走上楼上,众人纷纷站起拱手为礼。
郭二侠道:“各位朋友,郭某人有幸请来各位,至于原因,郭某早已在拜帖中写明,各位中有师长败在那人手里的,也有闻讯赶来助拳的,呆会儿见了那人,下手不必容情。”
有人道:“郭二侠,那人果真再现江湖么?”
郭二侠道:“在下有一个记名弟子,是江南飞鱼帮的帮主,数日前,他手下两名舵主身死人手,我查看过他们的伤口,正是双刺一门所为。当今江湖,除了追云刺,还有谁会使这门功夫?”
楼上大多数人都在拜帖中得知此事,但此刻听郭二侠亲口说来,还是忍不住一片唏嘘。忽然,一阵香风扑鼻,众人眼前一花,不知何时,楼梯口已站了个身形苗条的紫衣少女,狂刀一见这少女,拿酒杯的右手忽然停住,此人正是昨夜在湖边与冷大叔对过一招的神秘女郎。
那少女脆生生开口道:“对付那等无耻小人,还须追云刺动手么?”
众人大惊,纷纷道:“你是什么人?你认识追云刺?”
那少女冷冷道:“好叫你们知道,追云刺正是先师。”
她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惶恐,继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纷纷道:“先师?追云刺已经死了么?”
那少女黯然道:“没错,先师两年前就已经魂归极乐意。你们广散消息,约我师父来此,到底要干什么?”
郭二侠道:“这里诸位朋友的师长和尊师多少都有些恩怨,既然尊师仙游,这其中的过节便着落在我们做弟子的手上解决吧。”
那少女道:“恩怨?有什么恩怨?这我可不知道。倘若你是为那两个无耻小人之死,要找我算帐,尽管动手吧。”
郭二侠道:“那两人之死,岂能劳动这许多朋友光临寒地?十二年前的南北会战中,尊师追云刺惊鸿一现,在蓬莱岛连败十几位南北两派的高手,这件生平得意之事,她也没告诉你么?”
那少女道:“她老人家在世时,很少跟我说很多话的。”
众人瞧她表情诚恳,显然忆及先师,丝毫不似作伪。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郭二少侠冲着人群里一个使大锤的中年汉子道:“锤灵兄,当年蓬莱岛之会,你曾跟随尊师前去赴会,亲眼目睹此事经过。今日我们要让这位。。。。。。”他忽然想起还不知那少女姓名,转头道:“这位双刺传人怎么称呼?”
那少女道:“师父给我起名字叫仙风。”
郭二侠道:“好一个仙风追云。锤灵兄,我们要先让这位仙风姑娘明白事情始末,再行出手较技,你便把当年那场盛会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吧。”
那锤灵兄身形异常高大,满脸落腮胡子,给人以十分刚烈威猛之感。他在人群里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此刻沉声道:“倘若这位双刺传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还得从五十多年前说起。当今江湖,各种流派林立,有以地域区分,分为南北两派,有以打法区分,分牵引流,压制流,飘流,龟派,心机派等等各种,有以帮派的形式存在于江湖,那就更加数不胜数了,还有一种是以兵器为流派,分刀,枪,剑,匕首,大锤,暗器这六大家派,当然刀之中又分忍刀,乾坤刀,唐刀,大刀等等,枪也分长枪,短枪,双枪等,暗器里又包括飞轮之类的兵器,在下便不一一细表。但这些兵器之中惟独没有姑娘使用的双刺,你可知为何?”
他一番话说完,等待仙风的回答,只见她低头想了想,说道:“不知。”
锤灵道:“那你可知,当今江湖以何种武器为主流?”
仙风道:“当今江湖,剑派林立,习匕之风,也从未间断,当以这两种武器领袖江湖。”
锤灵道:“没错。剑匕两道,高手辈出,但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压倒其他几种兵器的流派,那是因为这几种武器间相互牵制,形成一个大约的平衡,谁也不敢说独步天下。可是在五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主流却不是剑和匕首,也不是其他几种武器,正是姑娘所修习的双刺一门。那时候,双刺一门压倒了各种流派的各种兵器,在江湖上独领风骚,无与伦比。练刺之风盛行一时,在双刺面前,各种打法都成了浮云。古人有云: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倘若任由双刺横行江湖,其他各种流派恐怕都要消失,也不会有今日多姿多彩的江湖。于是,以七夜派为首,联合江湖其他流派,决定利用十五年一次的蓬莱岛南北大会,合力除去双刺一门。
“那应该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在下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没有参与其中,但据恩师所说,那场拼杀惨烈异常,七夜派的前辈落樱掌门便死在其中。哎,双刺一门高手虽多,终究抵挡不住人流战术,尽数葬身蓬莱仙岛。恩,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双刺一派已消失江湖,却没想到还是有一人成了落网之鱼。那个人就是姑娘尊师,追云刺。”
仙风听得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中双刺一派只有师父和自己两人,却原来还藏着这样一段惊天动地的武林辛秘。想到当年那场惨烈的屠杀,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锤灵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双刺一派中也有其他流派中人的亲人,但为了武林大局,他们都舍小取大,令人佩服。尊师追云刺从蓬莱岛大战中侥幸逃脱,江湖上却从没听到她的消息,直到十五年后的又一次蓬莱大会,追云刺横空出世,现身大会场,以双刺连败南北两派十余位绝顶高手。那份丰姿,即便是敌对之人,也忍不住暗暗心折,竟都没有一拥而上。”
仙风遥想当年蓬莱岛上,师父双刺如花的风度,不由得怔忪出神。
锤灵道:“后来,还是七夜的一位前辈出手将她镇住,这位前辈惋惜追云刺的造诣,竟然由她离开蓬莱岛,并传下听雪令,只要她今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再将双刺一门绝技传授他人,江湖中人谁也不许和她为难。这位七夜的前辈是谁,我想大家都应该猜得到了吧。”
只见众人都默默点头,眼神望着远方,充满崇敬之意。
锤灵道:“事情始末,就是这样。仙风姑娘,你可明白我等为何要约你来此么?”
仙风道:“因为师父将她的双刺传给了我?”
郭二侠接口道:“正是如此。追云刺有了你这个传人,而且你因一己之怒便要取人性命,听雪令的两条禁令你师父都犯了,即便不为当年众位师长蓬莱岛上一败之辱,也要防止双刺一派死灰复燃。今日我等便要领教双刺传人的高招。”
仙风决然道:“好啊,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双手一伸,手中已多了两把闪闪发光的水刺。
锤灵跳出来道:“当年恩师阿罪败于尊师手下,由在下来领教双刺传人的高招。”
仙风见他高大威猛,站在身前宛如一座大山,却丝毫不畏惧,脚下忽动,以绝妙身法绕到他身后,双刺齐出。锤灵体形庞大,不擅长腾挪闪避的功夫,听得身后风声劲急,更不回头,大锤一抡,仙风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纤腰一扭,闪到锤灵身后,左刺横扫,右刺自上而下穿出,但她动作还未使完,对方大锤又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侵袭而来,只得再次依仗身法飘然退开。原来当年锤灵的师父阿罪在蓬莱岛上败给追云刺之后,一直耿耿于怀,多年来苦心钻研破解之法,觉得在招式及身法上无法于之相抗,于是利用大锤本身的刚猛霸道,配合强悍内力,使对方奇妙招式无法施展。但追云刺消失江湖,他这套破解之法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想不到多年后,自己的弟子会遇上追云刺传人,在她身上试验。
众人但见锤灵岿然不动,只手中大锤舞来荡去,劲风刮面生疼,仙风步法玄妙,但始终无法近身攻击,就好象被锤灵锤上的劲道所激。锤灵大锤越舞越急,渐渐发挥重兵刃上的厉害之处,劲风所及,慢慢扩大,忽然,啪的一声重响,一张桌子禁不住他猛力,被绞得四分五裂。仙风宛如一片柳絮随风飘舞,但无论风如何凶猛,只能吹飞柳絮,无法伤到它分毫。
众人慢慢察觉出仙风只轻功厉害,似乎已尽得追云刺真传,但双刺上的手法却平平无奇。当年蓬莱岛上追云刺连败十几位高手,不但身法奇妙,双刺上的招式更是极尽变化,神鬼莫测,否则只靠轻功取胜,在场高手必定不服。两人一个力大招猛,一个星丸跳掷,都是极耗体力的打法,这般斗将下去,不到油尽灯枯,恐怕无法分出胜负。楼上诸人纷纷鼓噪起来,相互间使个眼色散了开来,将两人围在中心,每每仙风以身法逃避锤灵攻击,众人便在旁边刺出一剑,或者砍出一刀,将她逼回战圈,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这样一来,等于两人相斗,十几人助拳。锤灵本身的功力,便在仙风之上,倘若两人正面相斗,仙风必败无疑。此刻她身法受阻,更无力相拼。忽然倒纵跃上一张桌子,再次拔高,跃上了房梁。众人见她脚尖轻轻点在梁上,一场剧斗后额头见汗,显得肌肤白里透红,于冷艳中更增几分秀色,紫衣如花,风姿嫣然,不由得都是一呆。
仙风冷冷道:“你们一群人打我一个,我可不奉陪了。”
说完便往窗口跳去,众人回过神来,刀枪剑匕各种兵器纷纷出手,若她只顾逃走,势必死于乱刃之下。这时,一个青年窜到窗口,手中带鞘单刀一挥,众人只觉一股大力如山岳压来,胸口沉闷,纷纷坐倒在地,看清楚此人竟是自称沸点的问情无悔。
锤灵怒吼一声,一跃而起,大锤在空中含愤下击,势道猛恶异常,宛如泰山压顶。若被砸中,必定成为一摊肉泥。狂刀双眉上扬,眼中精光闪动,单刀带鞘劈出,迎上锤灵这开山断岳的一锤。两般兵器还未相碰,兵器上所附内力已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但听得啪啪连声,内力波及附近的几张桌子,被震得木屑纷飞。
当的一声巨响,刀锤相交,锤灵只觉手中一轻,大锤已脱手向上飞出,蓬的将屋顶砸出一个大洞,不知落在何处。
众人大骇,狂刀转身从窗口跳落,追赶逃脱的仙风。仙风轻功本就胜过狂刀,更先走片刻,已将狂刀甩出老远。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跑得越来越远。仙风经历一场剧斗,此刻长途奔走,毕竟内力不足,脚下终于慢了下来。两人来到一座树林中,狂刀忽然止步,拔出单刀,运劲劈去,但听得喀啦啦几声响,仙风身前的几棵小树被狂刀刀气砍中,倒在地上,阻拦她的去路。
仙风柳眉一竖,怒道:“你干嘛跟着我?”
狂刀笑嘻嘻道:“姑娘就是这样跟救命恩人说话的么?”
仙风冷冷道:“你大可以不出手救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狂刀道:“好吧,就算我多管闲事。我只是好奇,姑娘步法精妙,为何手上功夫却,嘿嘿,却那个,那个不甚高明。尊师追云刺难道没传你精妙无比的双刺一门武学么?”
仙风道:“这种事好象用不着你费心思吧?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你是何居心,终究救了我一次。我现在要走了,你请便吧。”
狂刀点头道:“好,你走吧。”
仙风转身继续往前走,听身后脚步声响,回头见狂刀仍在后面跟着自己,怒道:“你干嘛还跟着我?”
狂刀苦笑道:“我也奇怪呢,你为何总走在我前面。”
仙风让在一旁,道:“好,你走前面。”
狂刀道:“走了这么久了,停下来休息休息。”
仙风无言以对,论起脸皮厚,耍赖皮,她哪是狂刀对手,当下不再理会狂刀,只顾自己往前走。
不久,来到一座河边的渡口,岸边靠了几座乌蓬小船,艄公在船头歇息。仙风向其中一个艄公道:“船家,我要去河对岸。”
那梢公正在抽着旱烟,一张脸饱经风浪侵蚀,看起来颇为猥琐。他见是个孤身美貌女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说道:“好勒,姑娘请上船。”他船字说得比较含糊,听起来倒像是请上床一般,似乎明白自己此生无望与这等美貌女子发生什么瓜葛,只好讨些口头上的便宜。
仙风轻轻跳上船,艄公解缆撑槁,忽然船上一重,狂刀也跃上这条船,笑眯眯道:“船家,也度我去对岸。”那艄公十分不乐意,他原本可与眼前的美女独处船中,共至对岸,即便这美好时光甚是短暂,但也十分难得。想不到多了个不懂事的青年,打破将要到来的甜蜜。但他见狂刀不仅手上拿者武器,而且上面缠绕了不少铁链,心知这人惹之不得,只好强笑着说道:“外面风大,二位请里边坐着。”
狂刀弯腰走进乌蓬,大咧咧的坐下。仙风道:“这人可恶得很,我才不要和他坐一起,船家尽管开船。”她想去船尾,又不乐意经过乌蓬,只好站在船头。狂刀见她衣襟当风,飘飘然直欲乘风而去,这份风姿,依稀可见当年追云刺的影子。
船行水中,仙风察觉那艄公时不时朝她看几眼,眼神十分令人难以忍受,似乎在他眼中,自己已成了一丝不挂的人儿。以她脾气,立刻就要翻脸打人,但此刻四周尽是茫茫白水,若无人撑船,恐怕无法到达对岸,只好暂忍心中怒火,轻轻一跃,跳到船尾。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笨,原本就可以这么轻易过来的地方,最初还想着要从乌蓬中经过。她忍不住瞟了一眼蓬中的狂刀,见他双手抱胸,正眯着眼打盹,表情好不悠然。
忽然,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这个艄公有问题,你看出来了么?”
她再看了看睡梦中的狂刀,不见他口唇开合,但那声音显然是他发出,登时明白这是极为奥妙的传音入密绝学,自己无法做到,好奇之下,步入蓬中,轻声道:“有什么问题?”
狂刀凑在她耳边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仙风移开身子,道:“看不出。”
狂刀道:“他显然对你有意思嘛。”
仙风一怒,右掌打去,狂刀左手伸出,轻轻抓住她右手,只觉入手滑腻软绵,轻声道:“你先别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让你看场热闹。”
仙风毕竟少年心性,当下抽回手掌,不再闹腾,静静呆着,一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怪事。
两人在蓬中假寐,过了一会儿,忽觉一阵香烟飘来,闻之昏昏欲睡,知道这是江湖下三烂惯用的迷烟,她童心忽起,当下闭住呼吸,假装昏迷,等那艄公进来时吓他一大跳。
哪知过了半晌,船上不闻任何动静,忽觉手掌一凉,耳边狂刀叫道:“糟糕!中计了。”她睁开眼来,只见船中已有些许河水漫了上来,那艄公嘿嘿奸笑,扑通一声跳入河中。狂刀一跃而出,挥掌往河里拍去,溅起老高水浪,但那艄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船头裂了好大一条缝隙,河水正从缝中涌将上来。狂刀这才知道这艄公奸猾得很,自己小瞧了他。他显然已认出自己身份,但知道不是敌手,所以想出了这等计谋。
水不断涌上,小船很快就要沉没,此地处于河心,四周一眼望不到岸,体力不足以游过去,那艄公必然有接应船只。狂刀肃然道:“等船沉了,我们就完了,我把船弄散,你看准了抓住一块。”当机立断,抬腿一踩,劲力到处,那船裂成好几块,两人立刻掉入河中。
狂刀和仙风各抓住一块船板漂浮水中,但只能不至沉没,无法划水前行。狂刀歉然道:“是我低估了那人,想不到我狂刀无锁纵横江湖,今日阴沟里翻了船。还连累姑娘。”言下十分悔恨。
仙风道:“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想不到会和你这赖皮狗死在一块儿。”
狂刀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正色道:“今天死到临头,在下有件事要让姑娘得知。我之所以相助姑娘,那是因为尊师的缘故。”
仙风道:“你认识我师父?”
狂刀道:“尊师是我此生最为敬佩之人。十多年前,我还是个流鼻涕小孩,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尊师,并得她传授合太极的绝顶内功心法。”
仙风啊的一声,樱唇微张,说道:“我双刺一派有太极,乘风两种绝妙武学。师父已传我乘风的轻功,却始终不肯教我合太极,你又未曾拜她老人家为师,师父她怎么会传给一个外人呢?”
狂刀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大概知道了。尊师当年在蓬莱岛上连败十余位南北高手,七夜的希罗前辈出手将她镇住,并传下听雪令要她不得将双刺一派武学再传授他人。尊师感念希罗前辈,但又不忍双刺一派的绝顶武学就此失传,所以分别传授了两个人每人一项绝技,那便不算违背了听雪令的禁条。”
仙风道:“哼,那些人嫉妒双刺一门的武学,合起伙来欺负我们。”
狂刀道:“那也不尽然。双刺一派武学的确有许多邪门歪路,上手极为容易,而且对其他流派颇有克制之效,倘若人人皆贪图快捷,去学那些邪门歪路,风气不正,乃江湖之不幸。”
两人在水中泡了半天,渐感全身发冷,正当绝望之际,忽见东方有点点物事朝这边移动,那物事越来越大,看清是十几条小船。小船很快来到两人附近,将两人包围起来,船上站了不少人,那放烟凿船的艄公也在其中。
只听他高声道:“众位兄弟,就是这女子杀害我们舵主,男的恐怕是她的帮手,十分不好惹。但如今他们被我用计困住,成了落水狗,大伙儿一人给他们一棍,送他们去见阎王。”
另一人道:“诸葛老四,我瞧这小娘皮长的水灵水灵的,乱棍打死,暴殄天物啊,不如将她捞将出来,兄弟们先乐呵乐呵,再做计较啊。”四周船上的人登时纷纷附和,场面十分猥琐。
仙风气得俏脸生寒,狂刀则不动声色。那艄公道:“好啊,就依张兄弟的话,待我先打死她的姘头。”举起手中长长的竹槁,猛力朝狂刀头顶敲下。狂刀冷冷一笑,待竹竿靠近头顶,忽然右手一伸,抓住竹竿,哗啦一声,借力钻出水面,跃上船头。他脚一沾实地,泡在水中半天的怒气登时发作出来,手上用力,那竹竿啪的断成两截,左手单刀带鞘砸去,正中那艄公头颅,直被砸的脑浆迸溅。余人大骇,想要跳水逃生,狂刀冲上前去,左一砸,右一掌,将船上人尽数击毙,其余船只上的人见他杀人如切菜,哪里还敢逗留,使尽生平之力抡桨划船,只求远离这杀人恶魔。
狂刀看着他们逃离,站在船头纵声长笑。他将仙风接上小船,将尸体踢入河中,划船前行。傍晚时分,船只靠岸,但见岸边野草丛生,高高的大片大片。原来他不明方向,竟将船划至荒野之地。两人因为追云刺的关系,彼此距离拉近不少,此刻相视一笑,狂刀道:“没办法,只好先上岸了。”仙风点点头,当先上岸。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见店,实在偏僻得可以,两人转悠了半天,天色已全黑了下来,才找到一间破庙。只好先进去歇息再谋对策。
庙中蛛网尘结,连供奉的神像也无。狂刀收拾出一片地方,好在火折子还能用,找来干柴生火,但附近显然找不出可供食用的野味,只好忍住腹中饥饿。
狂刀道:“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烤干了吧。”
仙风脸一红,转过身道:“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狂刀道:“怕什么,这地方又没人,而且我就守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仙风淬道:“你守在这里,谁还敢换衣服?”
狂刀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怕我。哎,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偷窥人家女孩子换衣服呢?当然不会啦。”
他口中说不会,一双眼睛却直钩钩盯着仙风,此刻湿衣服贴在她身上,玲珑身段显露无遗。
仙风嗔道:“不准看,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睛。”
狂刀打了冷战道:“好凶的婆娘,好,你不换,我可要换了,这劳什子的湿衣服,穿得老子忒也难受。”说着脱下外衣,仙风见他说脱便脱,一点儿也不避嫌,转到一旁,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狂刀站起来道:“我衣服烤干了,穿在身上真舒服。”
仙风转眼瞧他已穿上衣服,手里拿着外套。这种情形之下,仙风以为他会把外套借给自己,哪知他抖抖衣服,竟然穿回自己身上,拍拍褶皱的地方,说道:“我去外面看着,烤不烤随你的便喽。”走到破庙门口。
仙风见他背对自己,湿衣服穿在身上腻腻的又冷又难受,忍不住慢慢脱下外衣,眼睛一直盯在狂刀背上,防止他偷看自己。
狂刀站在门口,想象庙中美女换衣时的情形必定妙不可言,自己只要一转身便可饱览春光,但顾及仙风乃追云刺的弟子,不可亵渎,这般煎熬,心里痒痒的十分难受。此时,忽听得前方有脚步声传来,跟着有个粗鲁的男子声音道:“大哥,前面有个破庙,还有火光。”另一人道:“过去看看。”不久,草丛中钻出两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十分落魄。狂刀赶紧上前阻拦道:“两位,对不住了,请往别处去吧,这庙里进不得。”
两人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他吗的,老子被那条野狗追得喘不过气来,你一个楞头青也敢对老子呼喝,找死么?”大手伸出,来抓狂刀咽喉。
忽然,他同伴兴奋指着庙内道:“大哥,有女人,有女人。”
那人一窜过去,果见仙风已穿好衣服,站在庙内,他见仙风美貌异常,眼中射出贪婪目光,擦掌道:“原来里面藏了个美娇娘,怪不得不肯让我们兄弟进去。我说你做也做过了,不如让给我们兄弟爽爽,舒服了饶你一条狗命又何妨。”
狂刀怒气升起,正要出手解决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忽听黑暗中一人道:“魔家兄弟果然好色如命,死到临头还色性不改。”声音沉稳厚重,显然是个中年汉子。那两人听到这个声音,大惊失色。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四五十岁年纪,身上黑衣似乎与夜色溶为一体,一张脸灰扑扑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左手中的长剑剑柄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那魔家兄弟老大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动心,这几天我们兄弟被你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等折磨还不够么?你到底还想怎样?”
那人沉声道:“在下只想要二位项上人头。”
忽然庙内一声娇叱:“让我来!”人随声至,仙风双刺飞舞,如寒星点点,瞬间向魔家兄弟攻出十几招。那魔家兄弟乃是黑道成名多年的高手,大哥魔龙生,二弟魔虎生皆名动江湖。两人四掌翻飞,掌法精妙,功力深厚,将仙风十余记攻招尽数化解,并且立刻反击。仙风双刺上功夫未得追云刺传授,平平无奇,只好依仗绝妙步法与二人周旋,时间一长,大哥魔龙生骂道:“他奶奶的,什么东西窜来窜去的,到底打不打?”
仙风被他一说,面上一热,但正面过招,显然打不过二人联手,不禁将怒气转移到狂刀身上,生气道:“你站着看热闹么?还不过来帮忙?”
狂刀自那黑衣人出现便一直对他十分注意,此刻淡淡道:“正主儿都没出手,我们着什么急?”
那黑衣人见狂刀这么说,眉头一皱,缓缓上前几步,就好象脚上戴上了千斤锁链,每一步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了位置一般。这几步踏上,在场四人只觉一股莫名气势压将过来,内心慌慌的不知所措。那黑衣人几步踏过,忽然快速冲上前去,步履变得十分轻捷,仿佛已将锁链卸下。踏步中长剑出鞘,寒光闪过,魔家兄弟眼见长剑及身,竟不知如何闪避,一人一剑,登时了帐。
这几招剑法甚是奇奥,江湖中闻所未闻。那黑衣人还剑归鞘,双眼凝视仙风道:“请问阁下与追云刺怎么称呼?”
仙风杏眼迎上他目光,昂然道:“追云刺正是家师,不过她老人家两年前已然逝世。你若有师长败在先师手中,尽可找我算帐。”
那人长叹道:“她已经不在世上了么?这么说来,你已经去过同福客栈了?”
仙风道:“没错。怎么,你没收到他们的请帖么?”
那人道:“郭二侠的请贴我早已收到,但我在赶赴途中,偶遇魔家兄弟,这两人乃是臭名昭著的淫贼,武功不怎么样,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我追赶了他们几天,耽误了时间,没来得及赶上。不过,阴错阳差,让我在这里遇到双刺传人。”
仙风道:“好哇,你这就动手吧。”
那人拱手道:“折剑,不动心。领教双刺传人高招。”
狂刀无锁忽然道:“慢着。敢问折剑的四海前辈是尊驾什么人?”
不动心道:“正是家师。”
狂刀道:“我听说四海前辈多年前就已退隐江湖,十三年前的蓬莱大会,他并没有参加。”
不动心道:“没错。家师自二十七年前蓬莱岛围杀双刺一门之战后,就不再过问江湖事。”
狂刀道:“既然如此,四海前辈并未与追云刺动过手,何来战败之说?”
不动心摇摇头道:“十二年前败在追云刺手上的正是区区在下,在下并非为师雪耻,乃是为己雪耻。”
狂刀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听说折剑一派,高手辈出,尊师四海前辈更是十分了不起的大高手,尊驾可以为江湖除害而耽搁报仇的机会,为何此刻对胜负之分如此执着?”
不动心道:“没错。胜败乃兵家常事,人在江湖,谁敢说自己长胜不败?但当年一败却有些不同。倘若一对一公平比试,在下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绝不会耿耿于怀。但当年我与追云刺一战,却并不公平。”
狂刀诧异道:“难道当年追云刺竟用了卑鄙手法赢了尊驾么?”
不动心又摇摇头,跟着长叹一声,说道:“不,当年蓬莱岛上,追云刺以一人之力,连败十四位高手,在下正是第十四个与她交手之人。”
此言一出,狂刀恍然大悟。追云刺既连斗十三位高手,功力必定大打折扣,再与不动心决斗,果然是十分不公。原来他耿耿于怀的竟然是对对手的不公。
狂刀道:“原来如此。前辈高节,令人佩服。但追云刺只传了这位姑娘轻功步法,却未传授与人动手的双刺功夫。她连魔家兄弟都打不过,又怎会是前辈敌手?”
不动心道:“但追云刺已死,在下生平夙愿只好着落在这位姑娘身上了。”
狂刀抬头看他,见他刚毅的脸上满是诚恳,忍不住热血上涌,说道:“前辈请看这一招。”说着,右手一抬,掌中生出一股力道,激动地上的一块木头,那木头在空中飞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仿佛未动。
不动心道:“这是太极劲,你也是追云刺的传人么?”
狂刀道:“昔年,追云刺前辈传过我合太极的心法,在下算是她的传人。这位姑娘又得她传授乘风步法。双刺绝学,太极乘风。我俩合力,等同追云刺在此,愿与前辈一战。仙风妹子,你可愿与我并肩作战么?”
仙风看他一眼,并不作答,只微微一笑,一笑之下,宛如春花初绽,冬雪消融。
不动心高声道:“好!我自昔年败给追云刺后,苦心创出一套剑法,取名不动心剑,从未现身江湖,你俩可要小心了。”
说完,左脚缓缓踏上一步,狂刀仙风二人只觉心中打了个突,仿佛敲打一面重鼓,鼓却不发出任何声息,这种沉闷的震动更使人难以抗拒,仙风刚想以轻功绕过去,被他一步踏上,登时扰乱了步法。不动心右脚跟着踏上,狂刀抽刀出鞘,正要以奇快刀法劈将过去,但被他这一步踏上,内息紊乱,刚传到手上的劲力忽然被截成几段。不动心左脚再踏,狂刀好不容易积累的内力又被震得七分八裂,好不郁闷。忽然,不动心长剑出鞘,一剑缓缓刺出。他之前杀死魔家兄弟乃是先慢后快的招术,此时却一慢到底,而且威力比之先前更强。
他这种剑法果然十分奇特,与一般剑法大不相同,比之清风八剑所使的快剑,又是另一番光景,而且剑招大巧若拙,更胜清风八剑一筹。这一剑刺去,狂刀自然伸刀相格,但他惯用的乃是一气呵成的快刀,此刻刀招内力皆被打断数次,无法融会贯通,刀上劲道空虚,与不动心长剑一碰,登时被震得脱手飞出,好在他太极劲力随心而发,那刀在空中转了一圈,复又回到他手上。
不动心赞道:“好一招合太极!”左脚又踏上一步。
狂刀听他口气,显然对自己合太极的内功佩服不已,之所以能支撑不败,全是仰仗这门内功的缘故,而刀法却不值一提。这一来,他狂傲之气陡然发作,昂首挺胸,随着对方步子也踏上一步,登时一股狂傲气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不动心一怔,没料到对方居然也以气势相拼,右脚一伸,踏上一步。狂刀昂然不惧,右脚也踏将上去。两人针锋相对,连续踏步向前,不觉间已是对面而立。
江湖上比武分胜负,有末流者比招式,二流者比内力,真正的一流高手比的是胸襟气度的说法。不动心另辟溪径,创出以内力化成气势的绝妙法门,以气势压过对手,并打乱其招式,内劲,再配合自创的不动心剑法,以拙破巧,足以独步江湖。
两人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相抗,一时间,谁也无法压过谁。忽然,仙风娇嫩的声音在不动心身后响起:“你输了。”
不动心颓然一叹,还剑归鞘,拱手道:“双刺传人果然厉害,这位可是铁骑派的铁血刀夜魂么?”
狂刀也拱手道:“不是。他是一派掌门,又岂是在下一介刀客能比的。”
不动心道:“当世刀客中,除了铁血刀夜魂,竟还有尊驾这等高手,佩服,佩服。在下一了生平夙愿,此间之事,绝不向他人提起,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仙风道:“这人光明磊落,的确有高手风度。”
狂刀道:“他只顾全心与我比拼,却忘了你才是真正的双刺传人。”
仙风笑道:“可惜我这个双刺传人,有名无实,处处要靠你来帮忙。”
他二人以追云刺的名义连手拒敌,此刻颇有心灵相通之意。
狂刀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仙风道:“江湖上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想回到师父隐居的地方,陪伴在她老人家墓前。”
狂刀道:“那你,不怕寂寞么?”
仙风转过头,背对着他说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学会寂寞的。又有谁能陪你终老呢?”
狂刀听她口气幽幽的,连背影都变得十分孤单寂寞,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愿陪你的。”
仙风转头瞧着他,双眼一瞬不瞬,说道:“你真的舍得这花花世界么?江湖中肯定有你放不下的人吧。”
狂刀听到这句“江湖中肯定有你放不下的人吧”,忽然一震,皇朝的音容瞬间浮现脑中。他把她一个人抛在了同福客栈,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付她,他一想到这里,内心焦急万分,倘若她因此不幸身死,那该怎么办?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皇朝的感情竟有如许之深。他先前听说双刺传人现身江湖,对仙风充满好奇之心。见到她人时,他便把对追云刺的仰慕转移到了仙风身上,但仙风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而且比之自己还小上几岁,再经过一番同仇敌忾,仰慕之意逐渐变成了爱慕之情,觉得若能与这样的姑娘相伴一生,也是件人生乐事。但这种江湖邂逅宛如朝露昙花,美丽异常,却难以持久。此刻皇朝的影子一出现,他对仙风的热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狂刀道:“果然如此。江湖上的确有我此生无法舍弃的人。”说着拉过仙风左手,诚恳道:“我受追云刺前辈大恩,她的传人便是我的妹妹,今日你我结成异姓兄妹,倘若江湖上有人与你为难,我狂刀无锁必定第一个站出来为你撑腰。”
仙风微笑道:“好啊,有你这个大本领的哥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她生性纯洁无暇,颇具佛家慧根,从不强求什么东西,得失之间,也看得很开。
狂刀道:“他日江湖相逢,必当把酒言欢。做哥哥的尚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匆匆离去,只留下仙风一人。火光颤动,她倩影亦随之摇摆不定。
六 双刀遇,生事寻佳人
他慌不择路,在荒野间乱走乱奔,夜黑风高,根本走不出去,无奈回到庙中。火堆仍在,仙风却已离开,只余一缕似有似无的体香飘荡庙内。这一场江湖邂逅,恍然若梦。
狂刀有些失落,在庙中歇息。第二日天色刚亮便出去找路,看到有早起务农的庄稼户,询问市镇方向,匆匆赶去。到得同福客栈已近正午,客栈恢复往常营生,客人来往不绝。他径直闯进去,有酒保过来招呼,被他伸手推开老远。那酒保怒道:“敢在同福客栈惹事,瞎了你一对招子。”伸手抓去,狂刀也不闪避,任由他抓在自己身上,那酒保大叫一声,只觉入手处宛如抓到一块烧红的铁炭。他大叫道:“郭二侠,有人来惹事。”
楼上探出个人头道:“什么事?”
狂刀一见此人正是昨日宴请群雄的郭二侠,飞身上楼,右手抓去。他此招含怒而发,不待郭二侠闪避格挡,已牢牢抓住他肩胛。
郭二侠惊道:“你不是沸点的问情无悔,你是双刺传人的帮手。”
狂刀凶巴巴说道:“老子本来就不是那蠢货,快说,昨天跟老子同来的那人被你们弄到哪去了?”
郭二侠道:“你的同伴被我们所擒,交给了游空山庄的锤灵,早已不在此处了。”
狂刀道:“游空山庄在哪里?”
郭二侠犹豫不言。狂刀手上加劲,捏得他锁骨格格作响,忍不住疼痛,交代了游空山庄的位置。
狂刀道:“即便你们同福客栈高手如云,但倘若她少了一根毫发,我拆了你们的酒楼。狂刀无锁说到做到。”推开郭二侠,掌出如风,蓬的击碎身旁一张桌子,大踏步下楼。见到柜台上摆着几坛酒,伸手拿过,拍开泥封,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一日未进水米,腹中空空如也,此刻如牛饮水,大喝起来,赞道:“好酒。”摔了酒坛子,夺门便走。
按照郭二侠所说,来到一座庄子前,门上写着四个大字,正是“游空山庄”。门口守卫立刻问道:“阁下所为何来?”
狂刀道:“为你姥姥而来。快让锤灵出来见我。”
守卫道:“庄中有要事,恕不见客,请回吧。”
狂刀喝道:“去你奶奶的。”闯了进去,两个守卫被他一掌推翻。
一路走进去,竟没见到半个人影,来到一座大厅中,里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最里面一人高高坐在椅子上,相貌威严,正是日前在同福客栈见过的锤灵。
众人见有人闯入,纷纷呼喝。锤灵大手一招,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狂刀高声道:“交出我同伴,不然拆了你游空山庄。”
锤灵道:“敝庄此刻有要事商量,你同伴现在安然无恙。待事情了结,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狂刀听他说皇朝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口中却道:“哼,交出我同伴就是第一要事。”
锤灵道:“江湖中人重名不重利。有人已和在下约好了一场消失战。那人转眼即至,你说算不算要事?”
狂刀一怔,江湖中人好勇斗狠,时常约人交手,有的人觉得只分胜负,没有彩头,未免无滋无味,于是出现很多奇怪的决斗。有赌钱的,称为金银战,有的人只要对手说一声佩服的,称歌颂战,还有一种最为厉害,输的一方必须从此除名江湖,称为消失战。他既和人定下了消失战,胜负难料,极有可能是他在江湖上的最后一战。
狂刀退到一旁,说道:“既然如此。在下稍等即是。你请吧。”
锤灵朝他点点头,向着堂下众弟子道:“为师此战必败,游空一派掌门人之位就由你们的大师兄接任。”
离他最近的左边一人跪倒道:“师父不可轻易言败。”
锤灵道:“为师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败在不少人手下。那人少年成名,武功必然在为师之上。我归隐之后,你接手游空山庄吧。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狂刀听着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好笑,既然明知打不过对方,大可不必答应他的约战。”
锤灵道:“人在江湖,岂有退缩之理?恩师阿罪以一把大锤,邀斗天下高手,从未退缩。在下秉承恩师锤法,即便不敌,也不敢堕了恩师的威名。”
狂刀不屑道:“说的真好听啊。是你师父的威名重要,还是大锤一派的未来重要?”
锤灵道:“人各有志,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狂刀道:“你笃定自己必败,我倒想知道对手是哪家哪派的高手。”
锤灵道:“此人少年成名,乃铁骑派的掌门人铁血刀夜魂。当今刀客,恐怕以他为尊。”
狂刀道:“原来是他。我早就听说他的大名,一直想找机会和他打一场,看看我们的刀,到底谁更厉害。”
这时,门外院子中走进来一个华服青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左手握着一柄单刀。那人说道:“那你马上就可以证实了。”
狂刀无锁朝他看去,两人四目相对,仿佛磁石般牢牢吸住,无法分开。良久那人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有资格与我一战。”
狂刀道:“我知道你是铁血刀夜魂,你我一战,在所难免。”刷的一声拔刀出鞘,刀一出鞘便拖出道完美弧线砍将过去,美若流星。
夜魂浓眉一轩,单刀出手,刀光如匹练般斩下,当的一声,双刀相交,这一刀以快对快,以硬碰硬,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人均知遇到了生平仅见的劲敌,各自施展浑身解数,这一刀交上,后招层出不穷,一时间,当当的金铁交鸣声绵密悠长,不绝于耳。两人出刀如雷似电,旁人根本无法看清,但见场中刀光如雪,越滚越大,恐被刀气所伤,纷纷避让。
两人虽年纪相仿,但夜魂衣冠楚楚,颇有统帅群雄的风度,狂刀则放荡不羁,给人以落魄之感,这两人都是当世奇才,刀客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一番交手,直瞧得众人感慨万千。也不知道交手多少招,忽然刀光组成的圈子一分为二,两人各自退开几步,双眼凝视对方,却不再上前动手。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两人对峙良久,忽然合刀扑上,当的过了一刀,但一合即分,迅速退回原地,毫不拖沓含糊。又对峙一番,两人双刀再出,仍是交手即退。
原来两人相斗良久,皆知刀法修为到了这等地步,这世上已有的刀招,无法打败对手,是以放弃快斗,各自凝神思索对方破绽,企图在片刻间悟出破解之道。但两人资质相若,谁也无法先对方一步想出新招,仍是战个平手。
这一番慢斗比之适才的快刀抢攻,显然不够惊心动魄,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看得出此中奥妙,倘若有一人稍有分神,立刻死于对手快刀之下。是以此番拼斗已不仅是比刀法,更比耐心精力。两人心中都明白,定要分出胜负,必在自己精力衰竭之后。是以相交数招后,各自罢手停斗。
夜魂道:“阁下刀法厉害,在下佩服。”
狂刀道:“你我谁也打不过谁,没什么好佩服的。”
夜魂哈哈笑道:“这场决斗,足以快慰平生,但在下贪心不足,一心要分出胜负。不如我们改日再来一战如何?”
狂刀心中一动,暗想离清风八剑之约尚有三日,于是说道:“好啊,阁下若有雅兴,三日后消失桥再来分个胜负。”
夜魂拍掌道:“刀客之约,一言九鼎。三日后消失桥再见。”说完竟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浑然忘了和锤灵定下的消失战。
锤灵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息道:“有些人天纵奇才,我辈技不如人,那也只能怪老天了。”他此番观看两大高手比刀,大有心灰意懒之意。
狂刀道:“铁血夜魂,果然名不虚传。但我若全力出手,仍有胜他之法。”
锤灵道:“碰到这等对手,难道你还未尽全力么?”
狂刀一举手中铁链缠绕的单刀,说道:“奥妙就在这里。”
锤灵若有所悟,说道:“你的那位同伴如今不在这里,他被人带走了。”
狂刀道:“什么人带走了她?”
锤灵道:“燕舞的老鹰,此人乃是北方数一数二的高手,合我全庄之力,也非他敌手。”
狂刀道:“没错,老鹰成名多年,武功十分了得。但他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同伴?”
锤灵诧异道:“难道你竟不知你那位同伴的来历么?”
狂刀摇头道:“她从没跟我说过。他们往何处去了?”
锤灵道:“往北方去了,已有半日之久。”
狂刀道:“那我得赶快追上他们。”
狂刀离开游空山庄,往北追去,但通往北方道路甚多,不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他束手无策,只好顺着一条大道追去,边走边询问路人。半日间来到一座小镇上,他许久未曾进食,饿得厉害,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充饥,正要继续赶路,看见角落里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在打架,而且是四个小孩围攻一个小孩。那被打小孩也不还手,只抱住了头脸,任由他们拳打脚踢。四个小孩打得够了,招呼同伴扬长而去。
那被打小孩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忽然解开腰带,冲着打他四人远去的方向拉起尿来,哼道:“去你们妈妈的,等老子练成了绝世刀法,一人一刀,割掉你们的小几几,看你们拿什么撒尿。”
发泄够了,他转身就走,忽然破烂的衣服里掉出来一本册子,他也没发觉,继续往前走。狂刀走过去,拾起那本册子,只见黄黄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霸意刀决”四个大字,不由得心中一惊。
霸意刀决乃昔年一代无锁刀宗师,霸刀门创派祖师霸刀无敌的毕生绝学,他凭借这套刀法打遍天下高手。此刻竟然出现在一座小镇里一个小屁孩的手上,叫他如何不惊?赶忙翻开一看,首页写着两行字:随心随意随六感,刀心刀意刀入神。这一来,他更是惊喜不定,这两句话十四个字正是霸意刀决的总纲,他手指微颤,翻开下一页要看看如何随六感,如何刀入神,这一看,不禁令他十分失望,这哪是什么绝世刀法,分明就是一般的大路刀法,走江湖卖把势的哪个不会得几手?
他追上那个小孩,说道:“小孩,这本刀谱是你掉的么?”
那小孩摸摸身上,着急道:“是我掉的,快还给我。”
狂刀却不给他,将手伸得老高,说道:“你告诉我哪里得来的,我就还给你。”
小孩十分着急,说道:“这是从老头那买来的,花了老子二十个铜板呢。以后老子纵横江湖,全指望它了,你快还给我。”
狂刀道:“哎,你就别指望了,这刀谱是假的,你被那老头骗了。”
小孩道:“胡说,这上面明明写着霸意刀决,这么霸气的名字谅那老头也想不出来,怎么假得了?而且老头说我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奇才,一般人他还不卖。”
狂刀道:“你要不信,带我去见卖书给你的那人,我证明给你看。”
小孩想了想道:“好,我带你去,但你得先把书还给我。”
狂刀将书还给小孩,小孩当先带路,转过两条街,来到一个算命摊前,一个老头坐在摊子后面。
小孩道:“老头,有人说你卖给我的书是假的。”
那老头道:“胡说。等你练成绝世刀法就明白这二十个铜板花得太值了。”
狂刀走上前去,一脚将算命摊子踢倒,说道:“小孩子的钱也骗。”
那老头见他凶神恶煞望着自己,十分害怕,哆嗦道:“你,你,你是什么人?这一带可是刀爷的地盘,你敢砸我摊子,小心他老人家一刀劈死你。”
狂刀正要揍他几拳,忽然心念一动,说道:“记住了,你爷爷叫老鹰,燕舞派的老鹰。”他忽然想到,单靠自己一人,很难找到老鹰,倘若借助地方势力,或许还有希望。
他对那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我原来的名字已经不用了,我现在就叫一刀入神。”
狂刀莞尔道:“好个一刀入神啊,你若真想学刀,就拜我为师吧。”
小孩道:“你是霸刀无敌么?我只拜他为师。”
狂刀道:“好吧,我不是霸刀无敌,不过,等你哪天想通了尽管来找我。”
说完,哈哈大笑着扬长北上,每到一个地方,就扰得当地帮派不得安宁,并留下燕舞老鹰的名号,有时候还惊动了当地官府。他一路走一路闹,这天来到一座酒楼,山吃海喝一顿,小二过来算帐,他一把推开,喝道:“我燕舞老鹰吃饭还用给钱么?”将左手带链单刀拍得叮当作响。那小二见他凶恶,不敢说话,一溜烟跑下去找掌柜商量。
这时,楼底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燕舞老鹰像你这么大时,你爹都还在地上摸鸡屎呢。”楼板蹬蹬作响,走上来一个白发老者,长须半黑半白飘在胸前,一只鼻子鹰钩也似。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狂刀一见这少女,登时如被雷震,呆在当地。一对少年男女四目相投,再也分不开来。
那少女道:“狂刀。”
那少女正是皇朝,她与狂刀分别两日,此刻相见,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终于化成了对方的名字。
狂刀也是这般,张口要叫皇朝的名字,却忽然发现他根本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口唇张动,说道:“小妹,我就叫你小妹可好?”
皇朝笑着点头:“叫什么都好。”
狂刀也报以一笑,忽然敛容朝着老鹰道:“你就是燕舞的老鹰吧,为何要带走我朋友?”
那老者老鹰望着皇朝道:“怎么?他是你朋友?”
皇朝点点头。
老鹰道:“那你为何要到处坏我名声?”
狂刀道:“我若不这么做,怎么引你出来?”
老鹰道:“果然是好损的招数,你引我出来要做什么?”
狂刀道:“我与你从未谋面,能做什么,你只需留下我朋友即可。”
老鹰道:“你既知晓老夫的名字,应该明白想从老夫手中要人,难上加难。”
狂刀耸眉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老鹰道:“初生牛犊,你能接老夫三招,就把她带走吧。”
狂刀听他如此轻视自己,狂性便要发作,但想到这次比试是要救出皇朝,他定的招数当然越少越好。当下笑道:“前辈是有名的高手,倘若有幸能接下前辈三招,在下已十分满足了。”
老鹰道:“少年人谦逊一点,不是坏事,你先出手吧。”
狂刀道:“得罪了。”老老实实解开铁链,拔刀出鞘,用的也是一般的刀法,但招数严谨,也不那么轻易能破。
他故意示弱,又不做得太过明显,好让老鹰放松警惕。老鹰两手空空,看不到他用什么兵器,只见他右手挥出,大袖飘飘,朝刀身拂去。他袖中蕴涵强劲内力,无异利刃,与单刀一碰,登时将之震开,但刀上力道忽增,稍一移开,立刻反击,正好攻他袖中内力新旧交替的空挡。老鹰眉头一皱,缩回右手,左袖一扬,叮的一响,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原来他左手袖中藏有一柄匕首,正是他的成名兵器。
这一来,两招已过,狂刀嘿嘿笑道:“前辈承让了。”
老鹰道:“少年人好心计,再接老夫一招!”忽然,双眼一闭,袖袍衣角无风自动。
狂刀知他内息涌动周身,神与意合,此招必然要出全力,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持刀,太极劲贯注刀身,要为佳人作最后一拼。
老鹰双目陡张,眼中精光四射,忽然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膨胀开来,大了数倍,突的往前冲去,好象泄气的皮球般,手中匕首笔直刺出,大有千军难挡之势。狂刀一咬牙,双手猛挥,单刀迎向匕首,铿锵几声,两人在瞬间交换数招,狂刀仍站原地,老鹰却已到了狂刀身后。一块布片在两人内力冲荡中飘来晃去,终于慢慢落地。
老鹰左手一弹,匕首隐没袖中,手拂长髯道:“老夫言而有信,你带她走吧。”
狂刀也收刀入鞘,看看左手残破的衣袖,笑道:“老前辈神技,小子无力破解。”
老鹰道:“你能接下老夫这招,已过了三招之限,无论破解与否,按照约定,都是你赢了。”说着看了皇朝一眼,缓步下楼。
狂刀过去拉着皇朝的手说道:“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皇朝本要质问他为了仙风而丢下自己之事,此刻听他这么说,话堵在口中,说不出来,只点点头。
狂刀道:“那就好。都是我的错,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皇朝心中一暖,娇嗔道:“你说,为什么要丢下我?”
狂刀于是将这其中情由尽数说来。皇朝道:“原来还有这等机缘巧合之事,那双刺传人如花年华,就这么隐居幽谷,未免太过可惜了。”
狂刀道:“可惜不可惜,只有她自己明白,旁人无法知她心意。”
皇朝道:“说的也是。消失桥之约还剩下两天,我们快快赶去吧。”
两人买了快马,朝消失桥方向行去,两日后到达附近小镇时已是夜晚时分。当地村民似乎在举办什么习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忽然,一阵铜锣声响,人群朝声音发起处流去,只见一个老者手敲铜锣,身边聚集了数十名体格强健的汉子,地上放着一根粗大的绳索。
那老者敲了一阵铜锣,高声道:“乡亲们,一年一度的拔绳大会要开始了,看看我们的勇士们谁能夺冠。”
众人纷纷拍手,口中喊着自家亲人或者朋友名字,为他加油。
只见那群汉子中走出一个,喊道:“谁来跟俺比试?”
立刻有人站出来道:“俺来。”
两人摩拳擦掌,分站粗绳两端,各执一端使力往自己这边拉。两人所站位置皆划了一道白线,谁将对手拉过白线便算赢了。过了一会儿,后上场的那名汉子支撑不住,被拉了过去,摇摇头,在对手的笑声中走下场去。
人群纷纷叫好,为胜利者鼓掌喝彩。又有一人上场挑战胜者。皇朝黯然道:“你瞧他们,因为这点小事便可以如此欢乐,仿佛自己胜利一般。我们身在江湖,快意恩仇,却也不能像他们这般无忧无虑。”
狂刀见她忽然不乐,不明所以,说道:“怎么不能?待我上去比试比试。”
皇朝道:“好呀,但你可不许内力,看你能赢几个人?”
新上场的生力军赢了对手,喜悦欢呼。狂刀待场中二人分出胜负,走上前去道:“我来试试。”
旁人见是个生面孔,顿时有些安静下来。那老者道:“你是外乡人吧,既赶上我们的拔绳大会,来显显身手也无妨。”
人群轰然叫好,狂刀手拿绳索,用力回拔。他虽不使内力,但练武之人,力气本就较常人为大,一拉之下便将对手拉了过来,赢得一片喝彩。
群汉眼见外乡人赢了同伴,都不服气,一时间有三四个大汉上场挑战。
狂刀要让皇朝开心,说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你们一起上吧。”
这几人初时不肯,只一人上前挑战,败下阵来后,加了一人上场,两人斗一人,仍是不敌,于是不断加人,待加到第五人时,狂刀感到力有不逮。那五人同仇敌忾,喊个口号一起使力,一股大力生出,拉得狂刀脚下不稳,危急关头,内力立刻生出感应,两股大力各自往回拉,那绳索经受不住突然而来的两股反向大力,噗的一声从中而断。五个汉子突如其来,纷纷向后跌倒,狂刀内力一沉,稳稳站定。
人群初时一楞,忽然齐朝狂刀涌去。狂刀以为他们眼见同伴惨败,要群殴自己,心里害怕。数人上前抓住狂刀身体,将他高高抛起,落下时接住,又高高抛起,底下之人个个鼓掌欢呼。反复几次,那老者走过来,人群让出一条通道。
老者道:“恭喜你外乡人,大家都佩服你的神力,愿意奉你为今年的大力士。”跟着拿出一串吊坠,是个金丝打造而成的如意结,下面坠着一把小小金刀,做工甚是精巧。他交到狂刀手里道:“这是今年胜者的奖励,现在交给你了。”
有人拿来笔墨,那老者道:“按照规矩,每年拔绳大会的胜者都可以留名其中,供后人景仰。外乡人,你也留下名字吧。”
狂刀接过纸笔,见册子上歪歪曲曲写着许多名字,大笔一挥,在空白处添上大名。人群欢呼着为胜者喝彩。
狂刀交吊坠送给皇朝。皇朝开心接过,说道:“说不许用内力,你还是不听话。”
狂刀无奈道:“行走江湖,各种争斗不休,内力若不能随心而发,怎能安然无恙?这也怪不得我啊。”
皇朝道:“是啊,人在江湖,身不有己。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
狂刀见她又忽然神伤起来,不知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皇朝道:“当初你我打赌,我使计赢了,按照约定,你得对我言听计从。我想问你,你真的愿意听我的话么?”
狂刀挤眉道:“你说呢?”
皇朝道:“我不知道。还是你自己说吧。”
狂刀道:“大丈夫愿赌服输啊。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力所能及,自然义不容辞。但倘若你提些无理要求,比如要我自断手臂或者让我去吃热翔,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傻呼呼的照做。嘿嘿,这言而无信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啊。”
皇朝点头道:“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狂刀道:“记得有一次,我和霸刀门一个刀客约好打金银战,赌黄金五十两,那时我刀法不济,对方又是极厉害的高手,就输给了他,但我又不是你,哪来五十两黄金这么多,假装如厕,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那厮十分气愤,在江湖上到处宣扬,搞得我在朋友中都抬不起头来。还有一次,我一个朋友找我,那时我囊中羞涩,又欲火那个那个,所以想让朋友请客去乐呵乐呵,我那朋友十分机灵,猜到我的意图,和我边走边聊,就是不谈正事。他吗的竟害我走了十多里路,现在想来,自己毅力也坚强得可以啊。”
皇朝听他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竟还有这般发窘的时候。”
此时,夜空中碰啪数响,数朵烟花同时绽放,华美瑰丽,映得她笑颜如花。两人抬头望天,烟花灿烂,忽然相视一笑,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只觉两手相牵,天下再无任何东西能使他们分开。
七 消失桥,烟雨湿江南
次日两人找到消失桥,只见是座普通石桥,桥下碧水流淌,看不出特别之处,桥头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消失桥废品交易市场”九个字,旁边搭了座茅草屋,甚是简陋,屋里堆满破铁锅,破锄头,破犁等等各废铜烂铁。屋子前一个胖胖的老者正躺在藤椅上睡觉。
狂刀道:“这桥的名字好不古怪,为何要叫消失桥?”
这时,一个樵夫从桥对面走来,指着桥头石碑说道:“没看到这几个字么?凡是到这来的人,大多是卖废铁的,废铁经过这座桥后都被卖出去了,那不是消失是什么?”
狂刀皇朝不禁莞尔,想不到桥的名称竟然由此而来。
这时,风铃声响,清脆悦耳,桥上走过来一个书生装束的青年,他背着书箱,箱子上挂着几串风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来到几人身边道:“乡野村夫,无知无识,竟将一件武林大事与废铁混为一谈。”
他说话文绉绉的,却提到什么武林大事,所说让人不明所以。
那青年走到一旁,放下书箱,说道:“这消失桥的来历,当今江湖所知者寥寥无几,恐怕只有我风铃一家才说得清楚。”
狂刀忽然想起武林中确实流传着这样一个家派,他们行走江湖,却不参与门派争斗,以手中纸笔书写记录武林中发生的各种大事,称为风铃一派。当下拱手道:“原来是风铃一派的传人,失敬失敬。”
那风铃书生道:“好说。风铃一派不求名利,只愿以手中笔书写江湖画卷。我听闻退隐多年的清风八剑不仅重出江湖,还与一位青年刀客约战消失桥,此等大事,我怎可不来?瞧你手里有刀,难道就是那位狂刀无锁么?”
狂刀点头道:“阁下慧眼如炬,敢问这消失桥因何得名?”
风铃书生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帮派,叫作白楼,传说白楼中高手如云,竟有六十位诶死级别的高手,声名之盛,一时无俩。就连被武林中人奉为泰山北斗的七夜一派也要让他们三分。”
狂刀道:“六十位诶死级高手,他们胡吹大气吧。”
风铃书生道:“非也,当时确有其事,不过这六十位高手却如昙花一现,没多久就被人给消失了。”
狂刀道:“什么人这么厉害,难道是七夜一派中高手尽出么?”
风铃书生摇头道:“非也非也,消失这六十位高手的只有一个人。”
狂刀大惊,忙问道:“那人是谁?”
风铃书生道:“那人原本叫什么名字,连我派中的前辈也无从得知,书籍上记载,称此人为聂老。聂老精通五比零大法,天下无敌,与白楼六十位诶死级高手约在此处打了一场消失战。过程如何,无人得见,只知道白楼在一夜之间解散,六十位高手尽数消失江湖,不复出现。此后,江湖中人便把这座桥的名字改成了消失桥。”
狂刀听他说完,想不到这座普通石桥竟包含了一段惊天动地的武林辛秘。
风铃书生道:“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差不多都死光喽,任它如何惊天动地,也只能化作一段文字,记载于江湖历史中。”
这时石桥对面几个白衣老人走了过来,个个手握长剑,狂刀认出剑三剑四也在其中,一数正好八人,当是清风八剑联袂而至。
八人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道:“老夫有幸,尚还记得四十年前那段武林大事。”
风铃书生道:“前辈八人当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清风八剑了吧。”
那老人道:“退隐之人,不谈名利。老夫剑一,有幸得见风铃一派传人。”
风铃书生恭敬道:“不敢。”
那自称剑一的老人目光掠过狂刀,说道:“三弟,就是这少年人么?”
剑三老脸一红,剑四道:“大哥,这人刀法确有过人之处,他明知清风八剑的名头,还敢坦然赴约,足见其勇气可嘉,大哥不可小瞧。”
剑一道:“这位小友,据说我三弟败在你手上。”
狂刀生性狂傲,但并非一未目中无人,此刻说道:“我与他不分胜负,是以约定在此重新比试。”
剑一道:“败即是败,我师兄弟八人情同手足,老夫身为大哥,今日要出手领教领教你的刀法。”
狂刀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风铃书生道:“两位且慢。”只见他打开书箱,取出纸笔在手,道:“请动手吧。”原来他是要将决斗现场书写下来。
剑一缓步上前,他精神矍铄,白须白袍在河风中飘动,一派仙风道骨。狂刀凝立不动,待剑一走到身前三尺处,忽然健腕一抖,单刀闪电般疾劈而出,瞬间就劈到剑一眼前。剑一身为清风八剑之首,在八人中年纪最大,功力也最为深厚,他身手十分矫捷,刀芒及身,长剑出鞘,舞出八道剑花,每剑都点在刀身之上,借此消去刀势。长剑轻灵,大刀厚重,剑一不以力拼力,利用长剑的轻灵化解大刀厚重,刀剑的两种特性在此二人的交手一招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旁人只能看见刀剑相交,却听到了一连串金铁之声。
一招交过,两人皆了然对方造诣,剑一这才真正收起轻视之心,白须抖动中,长剑刺去,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显示出内力强劲绝伦。他是一代剑道宗师,一剑既出,二剑随后便到,眨眼间已连刺四剑,而且剑尖飘渺,去势捉摸不定。他出剑固然有先后之分,但旁人看来却恍若一剑,速度之快,尽显清风快剑本色。
狂刀毫不退让,单刀迎上,也是四刀连续劈出。但见剑如飘雪,刀似飞虹,叮当叮当四声响过,毕竟剑势轻灵,四招交过,剑一第五剑立刻刺出。狂刀不及抢攻,单刀斜掠,荡开长剑,脚下也退后两步。
剑一乘势追击,长剑如风刺出,又是一连刺出四剑,但这四剑和先前四剑又有所不同,他第一剑只刺出一半,立刻收回,再刺出一剑,也不刺全了,在第四剑时才全力刺出。他四剑一剑比一剑快,而且剑上内力亦随之增强,宛如长江大浪,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后一个浪头挟前一个浪头之势,翻番衮衮,好不厉害,正是清风快剑中的叠剑。
狂刀眼见剑到,无法闪避,单刀横架,硬接了下来,却仿佛承受了四剑的力道,立足不稳,向后便退。
剑一久不与人动手,此刻遇上狂刀这等刀法高手,见猎心喜,沉浸已久的争胜之心又冒了出来,眼见四剑立功,又是四剑刺去,依然用的叠剑手法。
狂刀与这老者交手数招,已知其功力深厚,剑法既快且奇。但若与不动心自创的以内力化气势的心剑相比,仍有所不及。此刻他已想好破解之道,待剑一刚刺出一剑时,他大喝一声,猛的踏上一步,一股气势由内而外发出,少年宛如化身天兵大神,令人肃然起敬。
剑一第二剑才要刺出,这一断喝立时打乱他出剑的节奏,他内息微微一乱,正要调匀继续出剑,对方大刀已如奔雷掣电般劈来,不及多想,自然而然的伸剑去挡,但剑上力道空虚,刀剑相碰,虎口一麻,长剑就要脱手飞出。但他几十年功力精纯无比,内息受阻一瞬即复,重新拿稳剑柄,只是一时间无法上前攻击。
这时旁观之人也已瞧出剑一受挫,尤其剑三曾败于狂刀手下,内心十分惊讶他的刀法,此刻仗剑上前,拦在剑一身前,说道:“剑三再次领教高招。”
剑一道:“三弟,我打不过他,你也打不过,不用再打了。”他在清风八剑中排行老大,武功也是八人第一。
剑三道:“少年,剑三早已败在你刀下,你的刀法我很佩服。但今日清风八剑约斗你一人,不能就此了结。单打独斗,我们八兄弟都不是你对手。说不得,二哥,四弟,不如你们去试试他的刀法吧。”
狂刀知道他们清风八剑名重江湖,倘若就此了解,江湖中人定会说清风八剑都败在一个少年手下,此刻他们显然要以车轮战邀斗自己,于是哈哈笑道:“几位前辈尽管出手。”
他这一笑,豪气干云,连清风八剑也不禁暗暗点头。剑二剑四跃然而上,双剑齐出,分刺狂刀左右。清风快剑,名不虚传,这两剑同时刺出,天下间已无人可分别格挡。狂刀右挡剑二,左手刀鞘亦挥出迎敌,格开剑四剑锋。清风双剑一剑出手,后招纷飞而上,狂刀以鞘为刀,双刀大战双剑,登时斗得难分难解。剧斗正酣,剑四绕到狂刀身后,长剑颤动,连指他背心数处大穴,剑二却在他胸前洒下一片剑影,剑势飘渺不定。
狂刀斗得兴发,更不回头,刀鞘反手打出,听声辨位,剑鞘相碰,一片叮当乱响。同时右刀前劈,刀上蕴涵合太极心法,借力打力,将剑二剑招尽数化解,而且乘隙还击,剑二猜不透他刀招,不敢乱接,纵身后跃,但这一刀出刀方位奥妙无比,竟难以闪避。剑二见他以铁链绑缚大刀与刀鞘,猜测他刀势难以及远,一跃之后,再往后退,欲图闪出他出刀范围。但狂刀这一刀蓄势已久,岂能无功而返,求胜之心压过一切,狂性陡然发作,蓬的一声,铁链中断,大刀没了束缚,刀芒疾吐,追至剑二身前。剑二大惊,运剑一封,他身在半空,无处卸力,硬生生受了一刀,直震得他五脏六腑好似翻转过来,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
狂刀一刀得手,狂性越发无法抑制,大刀如脱缰野马,回身连劈而出,剑四勉励抵挡,败像已呈,剑五长啸一声,挺剑助战,挽回劣势。剑六道:“四哥,让我来会会他。”剑光一闪,加入战团。
剑四毕竟年事已高,相斗良久,精力消耗不少,此刻点点头,退出圈子,在一旁观斗。
剑五,剑六双战狂刀,他二人剑法内力与剑二剑四联手相差无几,在狂刀神妙莫测的解锁刀下,压制得难以施展。剑七道:“再加我一个。”正要上前,剑八道:“七哥,我们一起上。”他二人旁观已久,知道眼前少年实在可怖已极,今日清风八剑,实已一败涂地。两人对望一眼,心意相通,仗剑攻上,清风四剑联手,威力难以想象,但见剑光飞舞,寒气袭人,剑招如清风徐来,无处不至,内力似长江大河,波翻浪涌,无穷无尽。换作旁人,身处战圈,早已被剑气伤得体无完肤。狂刀即便天纵奇才,此刻也感觉仿佛置身大海,不禁生出人力有时而穷的感慨,狂气在清风四剑这般强悍无比的攻势下,逐渐消失。
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刻,一个声音清晰传进耳中:“清风快剑,果然厉害无比,恐怕天下任何高手也无法从四位联手的剑阵中脱身。我看不如就此罢斗吧。”
剑一道:“四位弟弟,不必再打了。”
清风四剑听得大哥发话,各出一剑守住门户,停手退开。狂刀支撑许久,全靠一股毅力,此刻对手停斗,感觉身子软软的就要坐倒,赶忙半跪着以刀撑地。只见不知何时桥上已多了个青衣老人,大袖飘飘,负手而立。
这青衣老人道:“几位剑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剑一叹息道:“几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而已,连个少年人都收拾不下,哪比得上你堂堂蝶众舵主。”
青衣老人笑道:“八位昔年纵横江湖的时候,这少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剑一道:“镜妖兄不必出言安慰,清风八剑今日一败涂地,不如回家种地,几位弟弟,我们走吧。”说完颓然一叹,当先而行。这几个花甲老人纵横一生,今日受挫一个少年刀下,雄心全无,此后投剑归农,弄孙为乐,不复现身江湖。
青衣老人看着狂刀道:“能把刀法练到这等地步,实在难得。”
他此言本是夸赞,但狂刀却觉他话中大有轻视大刀之意,忍不住道:“怎么,你看不起大刀么?”说着挥刀劈去。
青衣老人见来刀十分精妙,不敢轻视,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子忽的向旁移开几尺,仿佛瞬移一般,奇幻无比。狂刀连斗清风八剑,内力几乎耗尽,但刀招越发灵巧,这一刀劈去,穷尽天下之变化,正中青衣老者原地的分身。
本来他既移开身子,原地站的只不过一个幻影而已,空空虚虚,何谈击中?但狂刀这一刀实在太过神妙,竟然能击中空虚之物,只不过无法伤人而已。
那青衣老者镜妖乃北方第一大帮蝶众的舵主,门下高手如云,本身亦是江湖中极厉害的高手,一身化忍绝学已臻至峰境,自忖这一闪身,足以躲过天下任何高手的追袭,想不到这少年内伤之下,仍可击中自己幻影,委实难得。
皇朝走过去扶起狂刀,说道:“他是夸你刀法了得,没有恶意,你不可和他动手。”
镜妖看了看皇朝,哼道:“你倒很关心他嘛。”
皇朝道:“他是我朋友,你也不能伤害他。”
镜妖道:“他的事与我无关,你在外面疯了那么久,也该回家了吧。老鹰跟我说你不愿回去,我只好自己来了。”
皇朝低着头,牙齿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镜妖道:“你喜欢他,不愿和他分开?”
皇朝道:“不错,我喜欢他,但我知道自己的宿命,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镜妖叹息道:“你明白就好,这一段江湖邂逅,就当成一段美丽回忆吧。”
皇朝轻轻点头,泪水却已在眼中打转。
狂刀道:“你们在说什么?”
皇朝看着他,泪珠终于流下,她强笑道:“我要走了。”
狂刀道:“到哪里去?”
皇朝道:“回家呀。”
狂刀道:“不,我不要你走。”
皇朝道:“我们不是说过么,人在江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这就叫作无法可想。”
狂刀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皇朝道:“不行的,只能我一个人回去。你打赌输给我了,要听我的话,我走了你也不用伤心,好好闯你的江湖吧,有朝一日,我在家里也能听到你的大名。”
说完,起身来到镜妖身边,说道:“爷爷,我们走吧。”两人转身正要离去,皇朝从怀中掏出一串吊坠,正是昨夜狂刀送给自己的那串。
她凝视吊坠,喃喃道:“既然不能再见,何必留下无穷相思。”用力一抛,吊坠沉入河水中,消失不见。
她没有再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狂刀眼中。
他无力追赶,似乎感应到他的悲伤,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这江南的细雨,缠缠绵绵,粘住了多少过客的心。
狂刀仰头望天,任由雨线落在他脸上,流进嘴里咸咸的,也不知是雨是泪。
忽然听到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啊。”接着一个华服配刀的青年来到他面前,正是铁血刀夜魂。他此刻悲伤,已把夜魂之约忘在脑后。
夜魂道:“尊驾果是信人,天公不作美亦阻拦不了你我决斗。”
狂刀眼里看到他,又仿佛没有看到,只当是个不相干的人自言自语。
夜魂见他一言不发,表情十分茫然,奇道:“怎么?尊驾不愿说话?”
狂刀听他在身旁唧唧喳喳,吼道:“滚一边去,老子没空理你。”
夜魂身为一派掌门,又是少年成名,何曾受过这等奚落,心中一怒,喝道:“好哇,尊驾不把我放在眼里,就请试试我的铁血刀吧。”大刀出鞘,便要往狂刀头顶劈下。以狂刀此刻状态,根本无力相抗。眼见一位风华绝代的刀客就要从江湖消失,此时,河面上飘来一阵豪放的歌声:“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夜魂听到这歌声,停刀不发,凝目望去,只见烟雨飘渺处一叶孤舟徐徐而来,撑船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根长竹竿划水前行。
夜魂高声道:“是四哥来了么?”
那人划船不止,说道:“夜魂,我受霸刀门掌门人所托,要在江湖上照应这位少年,看在四哥的面子上,这场决斗就此作罢吧。”
夜魂道:“既是四哥出面,夜魂岂敢不从?但江湖中人最重然诺,一言既出,战约取消不得,此刻不战,改日再战。”
那人道:“你与这少年都是天纵奇才,难分胜负,不如十年之后,由你们的弟子代师来一场决战吧。”
夜魂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只不知此人意下如何。”
那人道:“狂刀,你可敢应战么?”
狂刀道:“这世上还有我狂刀无锁不敢为之事么?”
那人道:“既然如此,十年之后,让你们的弟子再来这消失桥决一胜负,我去也。”
他划过桥底,继续笔直前行,毫不停顿,逐渐隐没在朦胧烟雨中。
夜魂拱手道:“四哥再见。”也离开消失桥。
狂刀手一松,终于坐倒在桥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沾衣不湿的杏花雨湿润了江南大地。他精力逐渐恢复,手指触到冰冷的刀身,那些快意江湖的往事浮现心头,豪气陡生,但一念及皇朝,这个不知姓名的姑娘,心中豪气又为柔情取代,黯然神伤。他就在这两种情绪交替中起身漫无目的的行走,看到路边一间小酒馆,跌跌撞撞的闯进去,单刀重重在桌上一拍,喝道:“拿酒来!”
他一身衣服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满脸颓唐,比之垃圾堆边的叫化子尚有不及,小二见他这副模样,哪肯卖酒给他?但又害怕桌上的大刀,只得取了一瓶最差的劣酒给他。
狂刀仰头便喝,酒入口中,根本不知什么滋味。角落里一个少女好奇的看着他,对同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道:“学刀姐,这人也是刀客呀。”
那女子看起来甚是稳重,轻声道:“江湖上奇人异士,所在多有,不必奇怪。”
那少女点点头,果然不再说话。
这时小二端着一碗面跑上来,问道:“新鲜的肉丝面,是哪位客官点的?”
“我的。”“这里。”有两个声音同时应答,都说是自己点的面,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独自一人坐在靠墙的位置,墙边还倚着把单刀。另一人和同伴相对而坐,脖子上露出绿色文身,表情凶悍,桌上同样放了把单刀,他同伴也携带武器,却是一根长枪。三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子。
小二见两人同时应答,十分为难。那头带斗笠的男子道:“是我先点的面,理应先给我上。”
那纹身男子道:“我们两个人吃面,以多胜少,难道不应给我们先上么?”
小二听他们说话针锋相对,带着浓烈的火药味儿,更是不知所措。掌柜的跑出来赔笑道:“两位客官不必为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厨房已经在煮面了,片刻即好。”
那纹身少年道:“大爷们吃了面还有要事要办呢,你说这碗面应该先给谁?”
掌柜的想不到此人这么难说话,看着斗笠男子,意思请他退让一步。
那戴斗笠男子道:“唐斩,你若定要跟我过不去,我何锋断愁刀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说着一抄墙边单刀,眨眼间就要动手拼斗。
那纹身少年哈哈笑道:“好一个断愁刀,只不知谁先断谁的愁。”抽刀出鞘,一刀横扫而出。
那何锋挥刀迎上,立刻在小酒馆中斗将起来。两人年纪相若,刀法亦相差无几,但见双刀攻拒来往,腾挪闪避,难分高下。那唐斩的同伴说道:“这么热闹,我也来插一手。”挺枪攻上,双战何锋。何锋登时不敌,遮拦多,进攻少,被刀光枪影逼在角落里。
狂刀听耳边叮当叮当的好不厌烦,吼道:“都给老子住手,谁再敢吵,老子一刀劈死他。”
唐斩听到这话,怒气升起,退出战团,说道:“你他吗算哪根葱,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
狂刀喝道:“老子是天下所有刀客的曾祖父狂刀无锁。”
他衣衫褴褛,但这一喝之下,气势迫人,唐斩竟不敢上前动手,招呼同伴离开了小酒馆
角落里那位少女哼道:“好大的口气啊,这么说来,连我们南宫世家也成了他灰孙子了。”
那学刀姐道:“小英,不要乱说话。”
狂刀听到他们交谈,转头向他们望去,眼神十分犀利。那少女目光和他一触,“哎哟”一声,赶忙转移视线。那学刀姐也凝目望向狂刀,目光交透,空中似有火星迸发。
狂刀心头一震,想不到这女子眼神如此厉害,可见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这一番目力比拼,激动他求胜之心,颓废尽去,哈哈大笑。
那学刀姐道:“小英,我们去吧。”两个女子留下饭钱,走出酒店,那少女还不时回头朝狂刀望上几眼。听得几声马叫,两人各乘一骑,往东边去了。微风拂来,还依稀听见两人马上的对话。
“小英,你要再不听话,我可不带你去不醉居了。”
“哎呀,学刀姐,你可是答应过我哥要照看我的,你丢下我一个人,怎么跟我哥交代。。。。。。”
两人渐行渐远,后面的话几不可闻,只听见连串的少女娇笑,清脆如银铃。
狂刀提起单刀,也走出小酒店,忽然那断愁刀何锋追上前说道:“前辈真是狂刀无锁么?”
狂刀道:“谁敢冒我名字?”
何锋跪倒在地,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狂刀皱眉道:“谁是你师父?”
何锋道:“霸刀门掌门人无刀女前辈让我拜您为师,跟着您学习刀法。”
狂刀思索道:“既是她推荐的人,我便收你为徒。恩,你是断愁刀何锋?”
何锋道:“在师父面前,不敢提及外号。”
狂刀看着他斗笠道:“男子汉大丈夫,戴这劳什子做甚?”说着伸手拿开,只见他左脸上有一道刀疤,扭曲难看,原来他戴斗笠是为了遮掩刀疤。
何锋道:“弟子年少轻狂时,脸上曾中过别人一刀。”
狂刀笑道:“不错不错,我看你也别叫什么断愁刀了,为师现在就给你改名,你以后就叫刀疤。”
他似乎十分得意,大笑着在雨中前行,刀疤跟在后面,不知有什么好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