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说什么,算是纪念老流星,迎接新流星。有几个马甲找不到人,没经过你们同意就用上了,先谢谢各位马甲。" />

《刀客列传》之刀疤篇

作者: bajian 分类: 流星文章 发布时间: 2014-03-03 21:59

来源:百度流星蝴蝶剑贴吧 作者:〖刻舟沉剑〗

前言:

刀疤,隶属门派:霸刀门。狂刀无锁的嫡传弟子。刀客中的佼佼者,刀法硬朗,稳健。擅长攻击对手兵器的软肋和弱点。为人嫉恶如仇,低调中带点单纯的蠢,对于自己不欣赏的人很冷漠。极其反感装逼秀优越感的人,因为这点,和人打过不少消失战,有人说他是贴吧守护神,也有人说他是个消失专业户,但对自己的朋友却很坦诚,朋友都说刀疤这厮脑子就是一根筋.太蠢了

作者:沉剑郎,这次和狂刀的列传不同,写狂刀用的是金庸风格,写我的是用的古龙风格,古龙大师嘛,写作风格总是有点风流惆怅胜冠希的感觉,不多说了,下面引入正题。



悲剧男大学毕业后自信满满的南下工作,经历了一年的人情事故,几次挫折磨难后,终于在新年将至的时候垂头丧气的买票坐车回家。

过年时人最多的地方总是车站,尤其是火车站。

火车到达这座陌生城市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悲剧男在拥挤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来到出站口,迎接他的刺骨如刀刮的冷风。

看着满目霓虹闪烁,悲剧男茫然了。

从这里回偏僻老家的唯一一辆火车在明天的上午,今天晚上他当然走不了。

走不了就要想办法安置自己,安置当然需要钱。

他舍不得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钞票。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微笑着朝他走来,穿着粗糙的藏青色制服,胸口处别着一张卡片,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一看就是宾馆之类经营场所来火车站拉生意的营业员。

中年妇女开口了:“同学,需要住旅馆么?”

开玩笑,火车站附近的旅馆敢去住?悲剧男虽然悲剧,却不是傻子。在火车站拉客的小姐,服务员,黄牛车等等以及车站周围营业场所坑爹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

所以每次在车站等车时看到这种人,他总是不屑一顾。

但这次他犹豫了。

因为以往他只是看,这次他真的需要,却怕被人宰。

他小声推辞道:“不用了,我还要坐车呢。”

中年妇女显然对这种回答听得多了,淡淡笑道:“同学,你要去哪里?”

悲剧男嘀咕着说出了一个地名。

中年妇女笑道:“你说的地方明天上午才有车,现在这么晚了,你还能去哪里?不如找个旅馆住下,休息好了再上路多好。”

想不到女人对火车时刻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也不奇怪,既然要干这种勾当,至少要把功课做好。

悲剧男一时不知说什么,心里已经妥协了,说道:“你们是什么旅馆?”

女人将胸前的卡片拿下来递到他面前道:“喏,车站之家。”

说着已伸手要接悲剧男手里的行李。

悲剧男任由她接过行李,跟在她后面,小声问道:“那贵不贵?”

女人笑道:“看你住什么房间喽,十块二十块都有。”

悲剧男放心了,似乎一块石头落地,为找到一个过夜的好地方而庆幸。

旅馆距离车站很近,是栋陈旧的水泥大楼。

两个人来到柜台。女人道:“你先办下入住手续吧。”

柜台后坐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悲剧男看着她,觉得真难看。

女人瞟了悲剧男一眼,拿出登记本面无表情的说:“要住哪种房间?”

悲剧男小心翼翼问道:“都是什么价格?”

女人头也不抬,说道:“右边有写。”

墙壁上贴着一张红色的大纸,上面写明了各种房间的价格。

悲剧男仔细寻找着中年妇女所说的十块二十块的房间,可是他失望了,这上面最便宜的也要八十。

他望向中年妇女,说道:“不是说有二十块的么?”

中年妇女依然笑道:“没错,但那是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房间,都是些外地的农民工,各种各样的古怪味道都有,我看你学生模样,肯定受不了的。”

悲剧男愤怒了,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再次看向价格表,八十块标间,两人合住。他一狠心,说道:“我要住一百的单间。”

柜台后的女人淡淡道:“身份证和钱给我。”

办完手续,中年妇女领着悲剧男经过阴暗窄小的楼梯来到二楼,入口处有一张桌子。

女人走过去坐下,说道:“你还需要交两百块钱押金哦。”

悲剧男差点跳起来,但依然小声道:“为什么还要交押金?”

女人道:“因为她给你开的是他们的房间,所以要交押金,而且房间是在十三楼,这里是没有电梯的。如果是我管辖的房间,就不需要交押金了。”

悲剧男心道:“什么他的你的,分明是在坑我嘛。”可是他不敢说出来,他只能说:“那你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女人微笑道:“就在二楼,很方便的。”

悲剧男说:“那我肯定住你的房间。”

女人道:“好啊,不过你得多付二十块钱才能住我的房间。”

悲剧男忍了,他乖乖的多交了二十块钱。

女人满意的笑了,领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打开房门,一股腐烂气息扑鼻而来。

悲剧男还是忍着,当他打开电灯,看到狭小的房间里竟然有两张并列的小床时,他忍不住了。

虽然忍不住了,他却还是只能轻声道:“为什么是标间?”

女人毫不意外的说道:“因为单间已经住满了,不过你放心,这里就你一个人住,不会再带人进来了,你就安心睡觉吧。”

悲剧男目送女人离开,才砰的关上门,悲剧的是房间的灯忽然熄灭了。他连续切换开关,那盏30激光的电灯泡却再也亮不起来。

他跑出去找中年妇女,却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他一腔愤怒,愤怒却不能填饱肚子,他饿了。

他来到楼下的一家快餐店,对着价格表看了半天。

六元套餐,八元套餐,十元套餐。

悲剧男小声问道:“老板,六元套餐是什么?”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边忙边说:“有肉有菜还有酸萝卜,包你好吃。”

悲剧男看着案上放着一盆卤好的鸡腿,吞着口水道:“那这个是什么套餐里的?”

老板道:“十元套餐啊,很便宜的,这么大的鸡腿,还可以免费加饭,多好。”

悲剧男看了看钱包,除去一张百元的钞票,还剩下七块钱。

他勉强笑道:“那我还是吃六元的吧。”

老板脸上并无异色,说道:“你先去坐着,饭菜马上给你送来。”

悲剧男点点头,才刚坐好,饭菜已送了上来。

几块小小的肉片,几片菜叶,还有几根干萝卜丝。他吃了一口饭,感觉并不新鲜,似乎是剩饭。

可他并不挑剔,他只求吃饱了一觉醒来,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吃完一碗还想吃一碗,反正饭是免费加的。

他走到饭桶前,正准备掀开盖子,老板冷冷的话声传来:“你要干嘛?”

悲剧男轻声道:“我想加饭。”

老板道:“加饭要加一块钱。”

悲剧男道:“刚才不还说加饭免费么?”

老板哼道:“我只说十块套餐可以免费加饭,有说六块的也可以么?”

悲剧男急了:“你,你,你们这不是欺骗客人么?”

老板双眼凌厉如刀射向他,寒声道:“我哪里欺骗你了?胡说八道可是要倒霉的。”
悲剧男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勇气,大声道:“你就是骗人,你自己说加饭免费的。”
两人的对峙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悲剧男感觉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看来。
这时候,店里吃饭的一个男人说道:“小子,劝你还是给他一块钱吧,不至于穷到这地步了吧?”
悲剧男看向那个男人,一肚子不满忽然爆发,竟然哈哈笑道:“我今天他吗就要免费加饭。”
他手一用力,推开老板,掀起盖子,狠狠舀了一碗饭,返回座位吃起来。
老板居然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止他。
悲剧男得意极了,认为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是怕他们,他们越是要欺负你。
他吃完饭,有些口渴,顺手从柜台上拿了瓶矿泉水问道:“多少钱?”
老板道:“两块。”
悲剧男道:“什么,别的地方都是卖一块的,火车站就了不起么?我不管,我身上只有七块钱,算上刚才的饭钱,刚刚好。”
说着,他丢下七块钱,扬长而去。
躺在旅馆的床上,盖着略带霉意的被子,悲剧男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觉得舒服极了。
于是他就带着这种舒服感觉进入了梦乡,直到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


悲剧男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旅馆过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他想站起来,可是动不了了,五个粗壮的男人死死按住了他的身体。
他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害怕了。
他想哭。
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走过来,左右开弓,连扇了他不知道多少个耳光。
青年开口道:“你不是很拽么?学人家耍酷是不是很爽?”
悲剧男哆嗦道:“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青年冷笑道:“先让他长长记性。”
五个粗壮男人嘿笑着答应了,拳脚往悲剧男身上招呼。
看热闹的人在旁边指指点点。
青年抬起头来,伸手从左到右一指,说道:“在这一带,谁敢惹事,他吗这就是榜样。”
他骂了几句,忽然从旁边的垃圾桶里捡出一盒吃剩的盒饭。
他分开五个手下,蹲下来狞笑道:“你喜欢吃免费的饭,来吃啊。”
手一挥,盒饭盖在悲剧男脸上。
悲剧男哭了。
青年和打手们却大笑起来。
“喂,我说。”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过道上走来,“教训教训就是了,何必太过分了。”
鸭舌帽歪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冷哼道:“小子,想管闲事?”
黑衣男人道:“不想管,只不过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最好别让我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鸭舌帽添添舌头道:“怎么?今天你吗被人干了,还是死了老爸?”
黑衣男人浓眉一扬,眼中射出凌厉之意。
鸭舌帽一怔,但马上恢复满不在乎的神态,挑衅道:“看什么看,小心连你一块揍。”
黑衣男人不说话,忽然冲上来,一拳打在鸭舌帽肚子上。

鸭舌帽啊的一声痛苦呼叫,人立刻弯起腰,倒在地上打滚。
五个打手一拥而上,黑衣男人不闪不避,任由拳头落在他身上。忽然连出五拳,分别击中五个打手。
五个人一起倒地痛呼。
鸭舌帽挣扎着站起来,说道:“牛哥的人你也敢动?有能耐别走。”
黑衣男人不说话。鸭舌帽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牛哥,火车之家有人找场子。恩,就一个人,对。。。。。。”鸭舌帽对着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他拿着手机冲黑衣男人恶狠狠指道:“等着,有你好看的。”
眼见事情牵扯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粗壮如牛的光头冲上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喽罗,他们手上闪闪发光,或刀或棍,竟然都带了家伙。
鸭舌帽立刻迎上去,恭敬说道:“牛哥,来了。”
牛哥恩了一声,说道:“一个人都对付不了?”
鸭舌帽满脸赔笑:“这小子有些门道,我看是个练家子。”
牛哥满脸横肉甩向黑衣男人道:“就是你?”
黑衣男人道:“你就是牛哥?”
牛哥道:“是我在问你话。”
黑衣男人又不说话了,忽然冲上去,一拳击倒一个喽罗,伸手夺过他的刀。
牛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朝黑衣男人劈出一拳,拳风虎虎,竟然是正宗的内家拳法。
黑衣男人手中刀一挥,在过道阴暗的灯光下闪出一条弧线。弧线的那头停在牛哥的脖子上。
牛哥的拳头已顿住。
黑衣男人收回刀,退开几步说道:“你也在江湖上混过,应该认得出这一刀的。”
牛哥道:“我当然认得出,你是不锈刀曾生。江湖上是一号人物。”
黑衣男人曾生道:“五年前的今天,是我入门学刀的日子,所以我不想看到有人闹事。你既然认得这一刀,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牛哥冷冷道:“我本该给你个面子的,可惜你来错了地方。”
曾生道:“哦?”
牛哥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曾生道:“我只知道这里是火车站。”
牛哥道:“这里是八爷的地盘。我知道象你这样的江湖成名刀客,也许没听过八爷的名号,也不会把他看在眼里。但他背后的势力你绝对惹不起。”
曾生道:“哦?我倒很有兴趣见见这个八爷。”
牛哥道:“我摆不平的事,八爷自然会出手,就算你不想见他,我也要带你去。”

三 
天已亮,却没有太阳。
这地方在火车站附近,却没有车水马龙,显得有些僻静。
寒冷的晨风吹落路边树上的枯叶,停留在土家菜馆的木招牌后。
土家菜馆是家小小的菜馆,客人只能在露天摆放的桌子上吃饭。但味道十分特别,生意一向不错。
此时菜馆门口已坐满了吃早饭的客人,老板娘抱着孩子在火炉边烧水,一个瘦小的老头提着擦皮鞋工具走来走去。

曾生一眼就看见了八爷。

他当然不认识八爷,但他一眼看到那个人时就知道这一定是八爷。

这不仅因为他多年来混迹江湖练就的眼力,还因为对方多年来混迹江湖,身上产生的一种气概。

江湖的气概。

八爷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在道上的辈分却很高,已得到了爷的称呼。他正在吃早饭。他对这家菜馆的味道很满意,很喜欢到这里解决他的早饭。

牛哥就带着曾生和十几个手下站在远处的晨风里耐心等待,他知道八爷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但不是每个人都象牛哥他们这么老实。

一辆黑色奔驰在店门口停下,车里走出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拥着两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

男人嚷嚷着:“进去继续喝,谁醉了今天我就干谁。”

一个女人娇声道:“哎呀,杰哥,这种破饭店的酒怎么能喝呀?”

男人呵呵道:“去,叫老板买酒去,老子有的是钱。”

说着从身上掏出钱包,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客人们纷纷掩鼻。

男人吐了一会儿,跌撞的走过来,结巴说道:“怎,怎么,老子,吐出来的东西也比你们的好吃。”

忽然,八爷一抬头,看向嘴酒的男人。

男人一惊,满肚子的酒都化成了冷汗,立刻清醒了。

“八,,,,八爷,”男人认出了八爷,惶恐道,“小的有眼不视泰山,打扰八爷了,小的马上滚马上滚。”

他连连弯腰,惊慌的钻进黑色奔驰里,发动引擎,绝尘而去。两个年轻小姐在原地大骂。

八爷擦了擦嘴,招手叫来擦鞋的老头。等擦完皮鞋才说道:“什么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朝着这边,牛哥却好象听到了绝不能抗拒的命令般走到八爷身前,低着身子,说了一阵,就恭敬的侍立在一边。

八爷将目光转到曾生脸上,说道:“以你的刀法,若留在我手下,可以让你管理一片区域。”

曾生一呆,他实在想不到八爷竟会说出这句话。

他笑着说道:“作为一个刀客,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参与你们帮派争斗。”

八爷脸一沉,说道:“但你岂非已经参与了?”

曾生道:“我只不过不想在今天看到这种事情。”

八爷道:“这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里,没有人可以说这种话,你也不能。”

曾生道:“这句话不妨等你见过我的刀后再说。”

他慢慢走过去,脸上已现杀气。

这时一个人说道:“如果这句话是你师父说的,我相信他可以做到。但是你不行。”

八爷坐的那张桌子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这句话的就是坐在八爷旁边的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这个人的脸被斗笠遮掩,看不见全貌。

曾生脸色一变,说道:“你知道我师父?”

斗笠道:“我不但知道你师父是谁,我还知道他早已退出江湖。”

曾生道:“你又是谁?”

斗笠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消失的人。”

曾生道:“消失的人?”

斗笠道:“我的人虽已消失,但我的刀却没有。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刀?”

说到刀字的时候,桌子底下寒光闪动,一道刀光已卷至曾生眼前。

好快的刀!

曾生瞳孔收缩,挥刀迎去,双刀相交,他的人已被震开。

斗笠仍然坐在桌子旁,刀已隐没,仿佛从来没有出手。

曾生爆喝道:“十斩刀法,你是夜影魂刀唐斩!”

斗笠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曾生道:“哦?”

斗笠道:“我的刀虽未消失,人却早已消失。所以我使的虽然是十斩刀法,使刀的人却再也不是昔年的唐斩。我现在的名字叫张保家。”

曾生道:“没错,既然是消失的人,本不该再出现的。”

唐斩道:“江湖上能接我一刀的人已经不多,不知道他的传人能接到我十斩的第几斩。”

曾生道:“你尽管试试。”

寒风凛冽,唐斩右手一动,刀再次劈出,这刀远不如先前迅疾,但刀上蕴涵的劲力却如重山般压到。

曾生心一紧,连环砍出七刀才将这一刀之力化解,手掌已隐隐生疼。

唐斩的第三刀紧随而至,曾生凌空翻身,避开锋芒。

他已不敢再正面接刀。

唐斩缓缓将刀从身后挥出,刀劲绞碎飘落的几片枯叶,忽然洪水决堤般猛劈而出。

第四刀出手,曾生避无可避,只得挥刀相迎。

唐斩掩藏在斗笠下的脸上狞笑一现,忽然僵住了。

他的刀也停住。

一股凌厉的刀气从他身后发出,随时都能置他死地。

他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噩梦般的人。

这个人穿着陈旧简陋的衣服裤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沾染黄土水泥,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脚下的解放鞋似乎永远不会破,腰间还系着一部诺基亚2700。

这个人竟赫然是一个

——搬砖工。

没错,他就是个搬砖工。他正往车站附近的工地走去,经过这条路。

唐斩冷冷道:“是你?”

搬砖工道:“是我。”

唐斩道:“想不到当年名动天下的大刀客,竟然沦落成一个搬砖吊丝。”

搬砖工道:“是人都要吃饭,刀客也是人。我还要去干活,迟到了工头要扣工资。我来这里只想带走他。”

他当然就是曾生。

曾生汗颜道:“是我没用。”

搬砖工道:“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曾生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搬砖工道:“我要带他走,你怎么说?”

唐斩斗笠下的脸变了又变,终于开口道:“你可以带他走。”

搬砖工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朝他干活的工地走去。

八爷道:“你为什么要放他离开?我们的规矩你应该知道的,此例一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人。”

唐斩道:“我知道,但我留不住他。”

八爷讶道:“你的刀法放之江湖也少有对手,他是什么人?”
唐斩道:“他就是曾生的师父,当年拿过刀谱谱主,霸刀门里的刀疤。”
八爷脸上再次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他就是刀疤,你就是消失在他的刀下?”
唐斩道:“没错。”
八爷道:“但他手里并没有刀,他现在只是个搬砖的。”
唐斩道:“像他那样的大刀客,即便手里没有刀,杀起人来也易如反掌。”
八爷沉吟道:“我知道霸刀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赫,但无论谁破了这里的规矩,我们都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他。”
唐斩点头道:“霸刀门再厉害,我们也不用担心。当年他和铁血刀夜魂的传人在消失桥一战后,就退出江湖,霸刀门不会为他出头的。”
八爷道:“那你怕的是他的人?”
唐斩道:“以前怕,现在却不用怕了。”
八爷道:“哦?”
唐斩道:“因为我已经是个消失的人。”
八爷道:“你有对付他的办法?”
唐斩道:“我一个人也许不行,但再加上两个人,一定可以置他死地。”
八爷道:“那两个人是谁?”
唐斩忽然抬起头来,露出阴森的笑容说道:“两个消失的人。”


工地上的工人通常被人称为搬砖吊丝,搬砖是件单调辛苦的工作。所以这些搬砖吊丝们结束一天的辛苦劳动后,通常都会寻找各种方法放松自己。
有的三五成群去吃烧烤喝啤酒,有的去夜市看光大腿的美女,有的去网吧打流星蝴蝶剑,还有的去找小姐释放精力。
刀疤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每天按时上班,工作认真,下班后步行回家,从不耽误时间。
这条街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街上有小饭店有文具店有沙县小吃有水果店。。。。。。总之是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道。
刀疤在一家水果摊前停了下来,挑选着水果。
“今天想吃什么水果?”老板微笑着走出来轻声问道。
看到她的纯真笑容,刀疤心里一阵温馨。
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即便已经二十多岁了,脸上的笑容依然如少女般纯真羞涩。她不擅交际,和客人交谈时总是轻声细语,给人一种娇弱的感觉。
但是她的生意并不好。
街头还有一家水果店,无论地理位置,店铺的大小,人际关系,都远比她好。而客人是来买水果的,不是买笑,也不是买春。
所以她的生意一向很惨淡,甚至有亏本的危险。
刀疤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件蓝色的格子衫,正倚在门前的大树上,神情忧郁的望着远方。
他的心莫名刺痛。
他想起了多年前未入江湖时,他在一所大学附近的工地上搬砖,他爱上了一个单纯的女学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他每隔几天都会在她的水果摊上买点水果,但一直都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直到有一天。

那是夏天一个炎热的晚上,小饭店里走出三个酒足饭饱的小混混,饱暖思淫欲,所以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调戏了水果摊年轻漂亮的女老板。

这种故事一般都是留给英雄出场用的,刀疤已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搬砖吊丝。

但他的拳头不比英雄软。

三拳下去,三个小混混马上清醒了,惊恐的逃走。

她微笑的递给他一个桃子,轻声道谢。

从那以后,他叫她桃子,只是在心里。

如果人生是由若干个故事组成,那么总有那么几个类似的故事。

现在是冬天,但喝酒的人从来不分季节。

小饭店里走出来三个酒足饭饱的小混混,经过水果摊时,一个醉汉伸手将刀疤一推,说道:“赖蛤蟆想日天鹅肉。”

刀疤拳头已握紧,准备尽快解决这三个醉汉。

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人生中也绝没有相同的两个故事。过去的永远是永恒。

所以这次他没有那么轻易解决这三个人。

事实上,那醉汉伸手一推,使的竟然是高明的擒拿手法,而且眼中精光闪烁,没有丝毫醉态。

他一动,另外两人也一起出手,左右夹击,已在一招间将刀疤围在中心,配合巧妙无比,显然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刀疤。

刀疤手上没有刀,他的拳法却绝不比江湖上任何一个使拳的高手差。所以他仍然只出了三拳,只不过这其间已躲开了数十招取人性命的狠辣招数。

过程不同,结果却一样。

三个醉汉已被刀疤的铁拳击得无再战之力,痛苦远遁。

这几下只在片刻间完成,外人看来,仍然与解决三个小混混一般无异。

刀疤拿了几个苹果,说道:“现在街头的混混越来越多了。”

桃子把苹果装进塑料袋里,温和道:“你也要小心啊。”

刀疤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手接过苹果,一手递出准备好的零钱。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上一道刀光匹练般朝他当头劈下。

刀疤左手一伸,已如铁爪般牢牢抓住了刀身,一用力,一柄百练精钢断成两截。

持刀的人却一个凌空翻身,落回了屋顶上。

刀疤冷冷道:“唐斩。”

屋顶那人道:“我这一招偷袭虽然没能杀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几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刀疤没有回答,他知道他肯定会说下去的。

唐斩道:“我已经观察了你五天,发现每天只有在买水果的时候你才会稍微放松神经,若在这时刺杀你,胜算一定比平时高很多,即便杀不了你,也能全身而退。”

刀疤承认。

每天只有这个时候他多年来苦练刀法造就的铁石之心才会被柔情缠绕,心中一旦有了柔情,杀气就会大减。

唐斩继续道:“一个人在结束一场战斗后,通常也是他防备之心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出手暗算,胜率也很大。”

刀疤也承认,说道:“所以你才让这三个人先来试探我,作为你出手的鱼饵。”

唐斩道:“一个人面对重复发生的事情时,总会有先入为主之心,处理事情时也会变得麻痹。”
听到这句话,刀疤心中才真正一凛。
他既然能安排下这种场景,说明他不仅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了若指掌,对自己以前的事情也已调查得很清楚了。
这个当年因为飞扬跋扈而被自己消失的人已变得可怕起来。
唐斩道:“这三个条件加起来,再由我们几个出手刺杀,江湖上很少有人能躲得过这一击的,但对付你仍然无功而返。”
刀疤心中却没有丝毫得意之情。
因为他当然不是无功而返,他所说的几句话已足已让刀疤知道了眼前之人的可怕。
刀疤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斩道:“还有最后一句。”
刀疤道:“你最好在我起杀意前赶快说完。”
唐斩却笑道:“我只不过是个消失在你刀下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却不止我一个。”
说完他嘿嘿冷笑着倒跃而出,跟着很快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刀疤的心沉了下来。
“他要杀你么?”桃子温和中带些慌乱的话语传进耳中。
刀疤道:“他杀不了我的。”


每个人都要洗澡的,尤其是搬砖工。
结束了一天脏累的工作后,能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实在是件很享受的事。
但刀疤洗澡一直都用冷水,无论寒冬腊月,这是他多年来苦练刀法形成的习惯。
一个人若是太舒服了,某种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就会冒出来。
若想练成江湖中最上乘的刀法,就必须杜绝这种欲望的出现。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钱去找小姐。
可是今天晚上当他用冷水洗完澡后,却发觉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或者说,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发生了变化。
他感觉好热。
他冲进厕所,冰冷的自来水当头冲下,但燥热之感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穿着单薄的内衣,冲出房间,漆黑的街道上冷风如刀,刮面生疼。可是风吹到他身上,似乎瞬间就被转化成了能量,一种奇异可怕的能量。
他终于发现自己已产生了种可怕的无法忍受的欲望。
欲望拉着他在街上乱逛,来到一片红灯区。
现在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小姐在自家门前或坐或站,勾引着过路的人。一片片雪白的乳沟臀浪大白腿在暧昧的灯光照应下越发动人心魄。
娇声艳语不断传来,钻进刀疤的耳朵里,觉得舒服极了。
有接到生意的小姐纷纷关上自家的门,门口瞬间暗淡了下来。
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从这里经过,却被一个小姐死死拉住,不放他们走。
小姐媚声道:“你好久都没来了,今天就不让你走。”
男人道:“我真的有事呀。”
小姐道:“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难道你的机关枪憋了那么久就不想放子弹么?来吧,来我这里放子弹。”
男人道:“可是我身上没带钱啊。”
小姐哈哈笑道:“来,免费。”

男人上下打量她:“真的免费啊?”

小姐拉他一把:“骗你啊。”

男人嘿嘿一笑,钻进了小屋子。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姐扭着腰,向刀疤走来。她身上穿的衣服绝不比没穿多多少。

“你想要么?只要一百块钱就能得到我。”小姐一手搭在刀疤肩膀上,懒懒说道。

刀疤双目已迷离,忽然用力一咬下唇,冷冷道:“拿开你的手。”

小姐却没有拿开,反而将另外一只手摸到了最要命的部位上。她对这种事情显然很有经验。

肮脏丑陋的欲望,在这种肮脏丑陋的地方,在一种肮脏丑陋的人身上才能得以发泄。

欲望岂非本来就是丑陋的?而这种丑陋的人岂非正是应运欲望而生的?

但人类岂非正是靠这种丑陋的欲望才得以繁衍?这岂非正是人类千古以来最大的悲剧之一?

刀疤忽然一把搂住小姐,在她身上到处乱摸乱稳。

女人娇笑着将刀疤拉进屋子里。

刀疤大手一扯,女人身上仅有的一块布就脱落在地,露出赤裸的成熟胴体。

刀疤嘴唇发干,抬起女人丰满的臀部,腰一挺,女人却主动的伸手指引他进入。

就在这个时候,刀疤忽然觉得女人原本火热的手上闪过一丝凉意,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经验使他瞬间一掌往女人高耸的胸部拍去,同时人已离开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到了门口。

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刚才的刚猛一掌已取了她的性命。

她的手上赫然拿着把十分细小的刀片!

刀疤一阵骇然。

倘若刚才他贪恋肉体而稍有犹豫的话,身体某个重要部位就不属于他了。

他又发现了一件更骇然的事。

他的欲望在一场刺杀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减退,似乎有不断增长的趋势。

他双眼在女人尸体上扫来扫去,她虽然死了,但凹凸有致的身体依然充满诱惑力。

一个令他作呕的想法在脑海中产生。

他冲出房间,黑夜中充满迷一般的雾气。他大口吸着浓雾,浓雾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唐斩!

刀疤赤红的双眼紧紧盯住雾中的身影,发出一声嘶吼。

唐斩一动不动的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雾气中,仿佛正是为了等待他而出现。

刀疤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住体内奔腾的热流,冷冷道:“你想现在出手杀我么?”

唐斩摇头道:“即便现在这种情况,我依然杀不了你。”

刀疤道:“那你来干什么?”

唐斩道:“我来只不过是想向你解释一件事情。”

刀疤当然知道他要解释什么事情,他不发一言,等着对方说下去。

唐斩道:“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中了我的毒。”

刀疤动容道:“你是怎么下的毒?”

唐斩道:“事实上,这也算不上毒药,确切的说应该叫春药。”

他嘿然一笑,促狭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的刺杀绝对杀不了你。”

刀疤道:“但你还是做了多余的事。”

唐斩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让你接住我那一刀。”

刀疤道:“哦?”

唐斩道:“因为你手上没有刀,所以你一定会用手接我那一刀的,刀刃一旦碰到你的手,毒就传了过去。”

刀疤双眉一拧,目中已射出冰冷之意。
唐斩道:“像你这种工作的人,每天回家一定会洗澡的,洗澡当然要用手接触身上的肌肤,自然也会碰到那个部位。我这种春药十分厉害,只要那个部位沾染一星半毫,药性就会发作,而且持久不衰。”
刀疤道:“只要我忍受不住这种煎熬,就会出来找地方解决的,你安排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下手杀我。这种情况下,通常很少有人能防备到那温柔中的一刀。”
唐斩道:“但你却是很少人中的一个。”
刀疤道:“所以你失败了。”
唐斩道:“没错,我是失败了,失败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真的转身迈步离去。
他走的并不快,刀疤手里虽没有刀,但仅凭一对拳头,还是有十分的把握能杀死唐斩。
可他没有动手。
他体内被打断的欲望已经再次喷薄而出,达到了最顶点,他身后的温柔乡已成了拒绝不了的诱惑,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他转身,目光朝站在门口的女人一一扫去,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个多次出现在他梦中,却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桃子穿着一身淡绿的长裙,满头青丝散开垂下,在脂粉堆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宛如一朵悄悄绽放的绿菊。
只不过现在是落尘之菊
她们都一样。
她也看到了刀疤,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刀疤只一怔,疯狂的朝她扑来。
柔软的床铺,柔软的身体,柔软的嘴唇。
他就像头发情的公牛,一手大手铁箍般缠绕着她的身体。
她鼻中已发出呻吟。
欲望充斥了整个屋子。
最后省略五千字。


刀疤抽出一支烟,坐着点燃了,淡青色的雾气在屋中冉冉升起。
桃子靠在床头,黑色发丝凌乱散在白皙的肩头,有几根钻入了棉被掩盖的某沟中。
她脸上红潮未退,显得美丽极了。
“如果我说这是第一天,你会相信么?”她的语气依然十分温和。
刀疤看着她,说道:“相信不相信,有什么不一样么?”
桃子低下头,轻声道:“其实,我有一个孩子。你知道,我的水果摊生意并不好。”
她忽然抬起头,脸现坚毅之色,说道:“但无论将来多么困难,我一定不会放弃他的。”
刀疤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她是个纤弱的女人,但神情中已带上了不可侵犯之意,因为其中包含了种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
刀疤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没有问孩子的父亲,也没有问这其中的故事。
倘若你也是一个历尽沧桑,尝透世间冷暖的人,你也一定会明白那是一段多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小的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打破平静的是桃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欠身道:“今天有人给我这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她钻出棉被,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找着,露出半边白生生的身子。

她手里拿出一个U盘。

刀疤奇道:“什么人给你的?为什么要你交给我?我们似乎连名字都不知道。”

桃子涩然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是一个小孩子交给我的。你要不要看看?”

刀疤点点头,他知道对方显然不愿意露出真面目。

桃子打开电脑,插上U盘,里面是一个视频文件。

鼠标双击打开,画面出现在两人眼前。

画面里一群男人个个手拿各种兵器,围着一个拿刀的青年,那青年似乎在吹嘘什么,但视频并没有任何声音。

桃子莞尔道:“什么人这么无聊,在拍武打片么?还是无声的。”

刀疤却没有笑,只是冷冷注视屏幕。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拿刀的青年,他脸上有一道扭曲的刀疤。

两个刀客发生了矛盾,大打出手,最后脸带刀疤的青年赢了,另外一人则弃刀远去。

刀疤嘴角微微一动,他已明白是什么人送来的U盘。

这画面里的故事,正是他当年看不惯唐斩到处吹嘘自己刀法如何了得,而和他约定打一场消失战的经过。

只是,他不明白录制这个视频的目的。他耐心的看下去。

画面一转,那个脸带刀疤的刀客正和一个使指虎的青年过招,他们身边围了一圈人,在观看他们比试。

不久,那使指虎的人落败,刀客收刀而立,向周围的人解释着什么。

忽然,使指虎的脸上勃然变色,愤恨离去。

画面又一变,一块空地上只有那刀疤青年和使指虎的青年,两个相对而立,动起手来。

最后,指虎人落败,离开战场。

看到这里,刀疤神色再动,这是他和另外一个人打消失战的前后。

那是个神秘的指虎高手,易容术妙绝天下,江湖中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中年妇女的噩梦。

有一次刀疤找到他,请他配合演示以刀破指虎的招式。那人起初同意,但落败之后听刀疤对众人讲解指虎的破绽,感到颜面无光。

于是他们约定了一场消失战,结果如画面所现,中年妇女的噩梦败在刀下,消失江湖。

画面再变,出现了一个拿长枪的青年行走在路上,每碰到一个刀客,便纠缠着与他决斗,而且居然连战连胜,好不得意。

这个枪客叫做星萃,外号强枪。枪法很高,在江湖上名气也很大,但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

他自认为枪法之高,可尽破天下刀客,于是到处约战,赢得越多,越发不可收拾。

于是惹怒了刀疤,两人打了一场消失战,从此强枪星萃除名江湖。

刀疤猛吸几口香烟,将烟头扔在地上,伸脚踩灭。

他叹息一声,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那时候年少气盛,凡是看不过眼的都要出来管上一管,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动不动便是消失战。即便是江湖上名声极大的人物,也很少与人打消失战的,可他却先后将三个人消失于刀下。

多年以后,他逐渐厌倦了江湖的争斗,终于在履行师约,和铁血刀夜魂的传人消失桥一战后,退出江湖,重返工地。

此刻,当年三场消失战的画面重现,令他感慨不已,在风花雪月的激情过后,竟生出了无限的萧索之意,仿佛英雄迟暮,内心没有了半点争杀的念头。

这时候,刀疤少年出现在了画面里,和星萃展开决斗。
一直哑然无声的画面此刻却忽然应景的响起一阵二胡声,凄凄凉凉,一派萧索,令人闻之欲泣。
星萃已出手,他的枪独步武林,确有过人之处,这一枪如出海蛟龙般直刺刀疤青年的咽喉。
过去永远无法改变,所以世界上唯一永恒的只有过去。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这场消失战消失的是星萃,所以那一枪不可能刺中刀疤。
可是,这神奇的一枪却忽然发生了种神奇的变化。
“皮昂”的一声,电脑屏幕碎裂,这一枪竟变成了真实的一枪,忽然从屏幕里刺出,刺向前面刀疤的咽喉!
释放欲望后的空虚,重现的昔日画面,凄凉的二胡声,英雄的迟暮感。
这一切已使刀疤进入了生命中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这一枪就在这个时候,在迷离的屏幕碎片中,意想不到的刺出。
天上地下,已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枪。
街头刺杀,春药,U盘,这一切的最后都是为了这一枪,在人精神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刺出致人死命的一枪。
可是他们忘了一点。
他们利用精神算计别人,却忘了人的精神会因感情而波动。
刀疤和桃子之间的感情。
一种说不出的不是爱情却毫不逊色爱情的感情,这种默默的感情在肉体的交合后已达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
欲望过后不是只有空虚,还有,责任!
对身边这个女人的责任。
像他们那样的人当然永远都不可能明白这种人类中最不可缺少的感情。
所以他们错了。
刀疤手里没有刀,他左手一把握住了枪杆,右手已朝着墙壁拍出。
屏幕里的枪当然不会真的破壁而出,枪也不会自己刺出。
电脑后面是一面薄墙,枪就从这面墙壁后面刺出,刺穿屏幕。
墙壁后面当然还有一个人,持枪的人。
那人嘿嘿怪笑一声,笑声却忽然变成了惨叫。
刀疤隔墙一拳已取了他性命。
一个消失的人,一杆消失的枪。
只不过他原本消失的只是一个名号,现在却连生命也一起消失。
强枪星萃。
“他们果然一起来了。”刀疤脸色铁青的站在尸体前。
桃子睁大眼睛,说道:“他们,都是来杀你的?”
刀疤点点头:“我本不想出手的,但现在已别无选择了。”


清晨,土家菜馆的生意一如往常,老板娘抱着孩子坐在火炉前烧水。
八爷一如往常坐在人堆里吃早饭。
一个脸带刀疤的男人慢慢朝这边走来,相貌凶恶,令人一见害怕。
他手里有刀,刀在漆黑的刀鞘中。
忽然,人堆里一个正在吃饭的少年长身而起,走到刀疤身前,上下打量着他。

刀疤也冷冷看着他。

少年冷哼道:“你就是刀疤?”

刀疤点点头。

少年道:“江湖上的人把你夸上天了,我倒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

刀疤道:“你年少多金,剑法也还可以,前途一片风光。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出手。”

少年瞪眼看他,说道:“你认得我?”

刀疤不置可否。

少年道:“我却不信那个邪。”

说话中,右手一抽,已自腰间抽出柄闪闪发光的软剑,扬手刺出,软剑在晨风中抖得笔直。

刀疤猛然挥刀,只见寒光一闪,软剑已在刀光中断为两截。

少年愕然看着手中断剑,却看不到刀疤的刀。

刀已在刀光一闪后重新归鞘。

刀疤继续往前走。

两杆长枪分从左右刺来,枪头血挡红影乱闪。

刀疤出刀。

他出了两刀,分别砍在两杆长枪上,但两刀浑若一刀。

两杆长枪从中而断,持枪人被刀上内劲震倒在地。

一柄大锤从天而降,声势十分惊人。

刀疤依然只出一刀,他虽然只有一刀,但这千锤百炼后的一刀已穷极天下变化。

锤子还未抡到,刀锋已抵住了使锤者咽喉。

刀疤手一转,刀背拍在使锤者脑门上,使锤者晕。

哧哧破空声传来,十几点细小寒芒冲刀疤胸前射来。

刀疤一刀挥出,寒芒已被刀背拍出,反射回发暗器人的身上。

刀疤来到八爷对面。

“我此刻出刀,你必死无疑。”刀疤冷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八爷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但依然夹了一口菜,说道:“你杀不了我的。”

刀疤道:“你可以试试。”

他右手已握住刀柄。

“你的确杀不了他。”坐在八爷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开口道。

他手里也有刀!

他之前一直安静的坐着,宛如一个粗鲁的工人,但此刻一开口说话,一股沛然莫御的杀气侵袭而出。

刀疤一惊,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出手,中年人的刀必将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只有真正杀人如麻的高手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体内的杀气。

刀疤的右手一直放在刀柄上,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千百年前就已站在这里。

他不动,中年人也端坐不动,宛如雕像。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杀气排空,惊动远方叫春的母猫。

忽然,一声孩童的啼哭声传来,打破这种僵局。

是土家菜馆老板娘怀里的孩子,正哇哇大哭着。

刀疤和中年汉子同时松了口气。

经过这次比拼,他们心中已知道谁也难以胜过对方。

中年汉子道:“刀疤的刀果然名不虚传。”

刀疤道:“阁下的刀亦登峰造极,不知是哪位前辈刀客大驾光临。”

中年人道:“谁是谁,谁又说得清楚呢?此地闲人太多,你若有兴趣,黄昏后我在长桥等你再来一决高下。”
刀疤拱手道:“前辈之约,岂敢不赴?”
中年人大喝道:“好!”
好字说完,两人竟同时转身,哈哈大笑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
像他们这种人永远也明白不了邂逅江湖,惺惺相惜的英雄气概。


长桥并不是一座很长的桥,它和大多数石桥没什么区别,只是它的名字就叫作长桥。
黄昏。
夕阳把刀疤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棵枯槁的老树。
少年子弟江湖老,刀疤早已不再年轻。
长桥的尽头是一条小巷,小巷的两边有几户人家,是江南特色的白墙灰瓦,只不过随时时代的发展,添加了许多现代化的东西。
三个人从一户人家出来,慢慢走出巷子。
一个小孩,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头子,看起来似乎是两对父子,正结伴散步。
上学回家的孩子,工作归来的父亲,弄孙为乐的爷爷,多么惬意的画面。
黄昏中这种画面还有很多。
一对少年男女亲密的挽着手,从巷子外面走进来,应该是一起下班回家的情侣或者新婚的夫妻。
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起迈步进了其中一户人家。
漫漫人生路,倘若有个人能一直牵着自己的手走下去,那该多好?
刀疤心中也泛起一丝甜蜜之感,他忽然想到了桃子。
等他解决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回去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
他忍不住从桥上走过来,在巷子里慢慢度着步子。
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从格子铁门看过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竟住着许多动物。
鸡,鸭,鹅,小狗,鸽子。。。。。。简直就是一个家禽市场。
刀疤有些吃惊。
他忽然发现这些小动物都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都受了伤,而且伤口已经过包扎。
一个清秀的少女走过来,俯身检查每只动物的伤口。
似乎发觉有人在门口张望,少女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刀疤,脸上露出了一丝害怕。
刀疤慌忙摆摆手,并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和善。
少女忽然轻轻一笑,露出贝壳般的洁白牙齿,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洒下一层金黄。
刀疤没有笑,他笑起来牵动脸上的刀疤,足可以吓坏一院子这样的少女。
他点点头,问道:“你这里是动物诊所?”
少女又笑了,抱起一只白兔说道:“我只是帮助受伤的小动物,因为我喜欢它们,觉得自己就像它们妈妈。”
她的笑声亦好听如银铃。
刀疤又点点头,欣赏的看着少女,慢慢返回了长桥。
黄昏后,他还有一场决斗。
但这场决斗终于没能到来。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一张小纸条,送小纸条过来的是一个吃棒棒糖的小孩子。

纸条上简单的写着几行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君子守约,我乃浪子。

落款处写着四个字:落魄之刀。

落魄之刀神经刀! 

刀疤心里一震,想不到这个长相木讷的中年人竟然就是多年前齐名刀神南宫小应的神经刀。

据说此人刀法人鬼莫测,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霸刀门创始人霸刀无敌也说胜不过此人。

像这样的名刀客当然不会为了钱财而做了别人的杀人刀,所以他只是答应八爷约刀疤来此,却并不真的现身决斗。

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再怎么令人温馨,夜幕终究要到来。

暮霭已苍茫。

刀疤自嘲一笑,准备离开这地方。

如果他早一步离开,也许他在小巷里见到的美好事物会永远留在他脑海中,并且坚信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倘若你去参加亲戚的酒席,你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你对她一见钟情。但你没有勇气去认识她,结果只能是春梦一场。

倘若你胆子足够大,你们认识了,也许会有稍微不那么遗憾的结局。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一念之差就能使今后发生的事情截然不同。

就在刀疤要离开的时候,五个青年男子鬼鬼祟祟的走进小巷子,溜进了其中一户人家。

刀疤刚好知道是那对携手同归的情侣家。

他心念一动,施展轻功,已跃上了那户人家的屋顶。他想看看这五个人要干什么。

他掀开一片青瓦,凑眼里瞧。

他只看了一眼,全身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空空荡荡的房间摆放着一张好大的床,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成大字形躺在床上,她的肌肤莹白如玉,凌乱的秀发,丰满的胸部。她的小腹光滑平坦,纤细的腰枝下是两条修长浑圆的大腿。

更要命的是她的四肢竟被捆绑在床头,就连胸部也勒着两根绳子,越发显得高耸诱人。

床边站着一个赤裸的男人,他手竟赫然拿着一根皮带。

这两个人正是刀疤见过的那对情侣。

可是,此刻的他们仿佛变成了野人,再也没有日间所见的衣冠楚楚。

男人狞笑着,一双眼珠在女人成熟的肉体上转来转去。忽然,啪的一声响,他竟用手中的皮带狠狠抽在女人裸露的肌肤上,立刻起了一道红痕。

他提着皮带,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女人,女人在床上扭动着身躯,鼻中忽然发出了哼哼之声。

她竟然因此而达到了高潮。

忽然,门被打开,五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立刻纷纷宽衣解带,很快就成了五只赤裸裸的禽兽。

他们淫笑着慢慢靠近床上的女人,十只兽爪在女人身体上探索着,摸遍了每一寸肌肤。

他们轮流着在女人身上发泄欲望,女人显得十分满足。

男人则从始至终在旁边观看,露出禽兽般的表情,他竟然在这种情形里兴奋得高潮了。

凌乱的房间里充斥着人类最原始最野性的欲望。

刀疤发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可是他心里只想吐。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轻轻离开屋顶。

冷风一吹,他的欲望立刻化为乌有。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传进他耳中。

声音从巷子里一户人家发出。

刀疤在声音刚发出时便已找到了发起之处。

他一纵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是格子铁门。

这个院子里住的是一群小动物和那个清秀的少女。

此刻铁门已完全关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刀疤纵身伏在围墙上,于是他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形,而且这情形竟比他刚才看到的更为不可置信。

或者说更加恐怖。

院子里那个少女依然十分清秀,月光给她披上一件银色外衣。

她娇笑着抱着一只鸽子,轻柔的打开鸽子翅膀上包扎的白纱布。

她往翅膀上受伤的地方轻轻吹着气,温柔得宛如情人的呢喃。

倘若这一切到此结束,那该多好。

但事情当然不是这样。

少女忽然一伸手,将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折断。

可是,她的动作是那样温柔,她的笑容是那样欢快。

鸽子立刻发出呱呱的叫声。

少女拿出一瓶药粉,倒在伤口上,又重新用白纱布包扎好。然后她俯身温柔的抱着一只小兔子。

刀疤已无法直视。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冲到河边,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河风轻轻吹来,抚摩刀疤的脸庞,似乎在安慰他受伤的眼睛。

同时也带来了一阵极轻的痛苦的孩子的呻吟声。

刀疤不敢去听,可是他的听力远胜常人,声音不自觉的钻进他耳中。

声音就从他左边的一户人家发出。

他跃上了屋顶,轻轻掀开一片瓦。

倘若他不是刀疤,不是经历了多年的江湖惨淡,他现在真的不敢再去看里面的情形。

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屋里的情形时,他空空如也的胃依然一阵痉挛。

屋子里有三个人。

一个小孩,一个中年人,一个老人。

可是他们看起来已不像是两对父子,而是三只牲口。

他们不是在夕阳中散步,而是全身赤裸的跪成一排,中年人跪在小孩身后,兽爪紧紧抓着小孩的腰,老人跪在中年人身后,枯瘦的爪子同样抓住他的腰。

他们正在前后耸动着,做着有规律的运动。

忽然,中年人满脸兴奋,耸动得越来越快,终于虎吼一声,趴在孩子身上一动不动。

不久,老人也表现出了同样的状态。

那孩子却忽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阵阵抽搐。

中年人骂道:“没用的东西。”

老人笑着道:“不怪他没用,只怪你太猛了。”

中年人从抽屉中取出一支针筒和药瓶,注射在小孩的手臂上。

过了一会儿,小孩慢慢恢复正常。

刀疤下唇已被牙齿咬出血,他再也忍不住了,内力一震,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他的人就在木屑纷飞中站在了屋子里。
屋里的人大是惊骇,中年人喝道:“什么人?”
他冲上去提起拳头对着刀疤挥去。 
刀疤伸手轻轻一推,中年人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号。
老人浑浊的眼睛睁得老大,立刻夺门而逃。
刀疤拉起小孩,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小孩眼中已有泪,他泣声道:“我是被他们买来的。”
刀疤道:“你没有报警么?”
小孩道:“他们时刻监视我,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刀疤道:“你不用死,我现在就带你走。”
小孩却摇头,轻轻推开刀疤的手。
刀疤愕然。
小孩道:“我已经没有走的必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
刀疤道:“为什么?”
小孩忽然张开双腿,腿间空空如也,竟然已被阉割。
刀疤愤然道:“这也是他们干的?”
小孩道:“像我这样的人,世上还有很多。我现在只想去死。”
刀疤道:“你其实可以选择活下去的。”
小孩凄凉一笑,说道:“倘若你真愿意帮我,你可以替我办一件事么?”
刀疤点点头:“你说。”
小孩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和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刀疤,说道:“这是我奶奶,我父母早已死去,奶奶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请你按照片背后写的地址去见我奶奶一面,把这里面的钱交给她,并告诉他我在外面一切安好,再过几年,等我赚钱了一定会回去看望她。”
刀疤道:“但你已有了寻死之心,几年后你奶奶等不到你岂非更加伤心难过?”
小孩道:“那也没办法了,我奶奶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了,就让她带着这个念想开心的过几年吧。”
刀疤点点头,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小孩笑了,说道:“你走吧。”


这是个十分偏僻的小村子,处在大山的深处。
这里没有通车,甚至连水泥地都看不到一条,满是坑洼的黄土。
刀疤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来到这里。
阳光暖暖的包裹着山村,山村里一片宁静。
村头一个臃肿的老妪沐浴在阳光里,正用一个木盆洗脚。
刀疤看到满头白发的老妪满是皱纹的脸时,心里一怔。
想不到他看到的第一个人竟正是他要找的人。
他快步上前,在老妪身蹲下来,轻声道:“老奶奶,你在泡脚么?”
老妪见到一个凶恶的陌生人,脸上立刻现出惊慌之色。
刀疤忙道:“我是你孙子的朋友,是你孙子托我来找你的。”
老妪听说是孙子的朋友,半信半疑,脸色稍见缓和,说道:“是我家宝儿让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刀疤拿出信封,说道:“他比较忙,不能回来看你,但他托我带了些钱给你。”

老妪接过信封,老泪纵横的说道:“我一个快死的老婆子,要这些钱干么用。”

刀疤道:“他说等过几年,他赚了钱,一定回来接你去城里享福。”

老妪点点头,说道:“老太婆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去城里干嘛,听说城里拉个屎尿什么的都要给钱的。”

她叹息着又道:“我一把老骨头,两条腿都快走不动了,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她干枯的手掌伸进木盆,抓了抓干巴巴的小腿,死皮立刻到处乱飞起来。

刀疤不知道再说什么,既已完成了小孩的请求,他准备动身返回。

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双腿发软,已没有了一丝力气。

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出生入死的搏斗使他立刻生出警兆。

老太婆的满脸皱纹忽然间变得阴森可怕。

她阴笑着尖声道:“我看你也不必回去了,这地方好山好水,正好做你的坟地。”

她干枯的手掌蓦然抓出,凌厉之极。

刀疤猛提一口气,凌空翻身,避开了老妪的掌袭。

老妪笑容一敛,沉声道:“你,你没有中毒?”

刀疤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意,脸上的刀疤扭曲不定,显得十分诡异。

老妪一惊,厉声道:“不可能,你绝对想不到我会对你下毒,而且我的毒下在死皮里,只要吸入了一丝一毫,就足以令人使不出半点力气。你根本没办法躲避。”

刀疤嘲弄之意愈浓,冷冷道:“不错,这两点我都没有想到,可是你也没有想到一点。”

老妪道:“哦?”

刀疤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百毒不侵的灵物,而我恰好得到其中之一。”

老妪道:“百毒不侵?那不过是江湖上的无聊之谈。”

刀疤冷冷道:“你若不信,尽可上来试试我的刀。”

他的刀当然不是用来看的。天上地下,没有人敢轻易一试他的刀。

老妪瞳孔中神色变化不定,忽然狞笑道:“你说谎,倘若你真的百毒不侵,又怎么会中了别人下的春药?你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刀疤道:“这地方好山好水,正好作你的坟地。”

说完他就一言不发,只冷冷盯着老妪。

老妪怪叫一声,忽然纵身而起,臃肿的身子朝刀疤猛然扑去。

刀疤依然没有动,眼中寒光愈盛。

这时候,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老妪本来猛扑刀疤,却在中途忽然落地,脚一沾地,立刻倒退着翻身,片刻间,消失在茂盛的树林中。

在没有确定刀疤是否真的中毒前,她果然不敢贸然出手。

刀疤松了一口气,踉跄着往乱草中跑去,终于人事不知。

他果然还是中了毒,只不过凭借当年在江湖上的威名和一把快刀吓退了敌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刀疤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十分奇怪的人。

这个人穿着身破烂的大红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单薄,瘦得皮包骨头,站在那里仿佛一具骨架。

她应该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但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女人的特征。

不仅如此,她的头还是歪的,短短的头发,袖子外面露出一截枯枝似的手腕。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怪胎。

刀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会和这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个人见刀疤睁开眼睛,拍手道:“你终于醒了。”

刀疤道:“是你救了我?”

这个人把手指含进嘴巴里,说道:“我没有救你,是你自己醒的。”

刀疤转眼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个天然的岩洞,洞内还有流水的滴答声。

“这是什么地方?”

这人道:“这是我家啊。”

刀疤疑惑道:“你怎么住这种地方?”

这个人不高兴的说道:“我没有钱,所以没地方住,只能住山洞。”

刀疤道:“你的亲人呢?”

这人道:“亲人?我没有亲人。”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有没有亲人了。”

刀疤终于明白这人原来是个傻子。

这人却似乎看出了刀疤的心思,难过的说道:“他们都叫我傻骨头,傻骨头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刀疤道:“傻骨头?”

这人道:“对啊,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她忽然狡谲一笑,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傻。”

“你本来就不傻。”刀疤有些同情这个少女。

傻骨头道:“我不认识你啊,你是从外面来的么?”

刀疤道:“是的。”

傻骨头道:“听说外面的女人个个都很美,是不是?”

刀疤道:“她们很会打扮的。”

傻骨头道:“男人都喜欢长得美的女孩子,你说丑八怪会有人喜欢么?”

刀疤道:“只要心地善良,无论美丑都会有人喜欢的。”

傻骨头双目放出异彩,兴奋道:“是么?”

刀疤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傻骨头忽然脸一红,歪着的头转了过去。

这种表情神态,出现在怀春少女的脸上,本来是最为迷人的。可是出现在她身上,却变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令人作呕。

刀疤心里一阵刺痛。

青春无邪的少女,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却得不到应有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小巷子里那张大床上的女人和以动物为伴的清秀少女。

差不多的年纪,但灵魂肉体的美丑却截然不同,人生也是两条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

傻骨头道:“他长得又高又大,还去过外面的世界,每次回来都带来些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我知道村子里好多姑娘都在偷偷喜欢他呢。”

刀疤道:“你怎么不让他知道你也喜欢他?”

傻骨头嘟起嘴,连连摆手道:“不行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被笑话的,别人不但会笑话我,还会笑话他。”

刀疤温言道:“你不告诉他,他永远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你人这么好,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别人笑话就让他们笑好了。”

傻骨头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喜欢别人的。倘若我能和他单独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决不后悔。”

她虽然在笑,但笑容中蕴满了无限的无奈和凄凉。

刀疤忽然伸手轻拍她耸起的肩头,毅然道:“不要灰心,也许我能帮到你呢。等你看到他就指给我看。”

傻骨头轻声道:“真的么?这件事我从来都没告诉过别人,但我跟你说了,你可要保密。”
刀疤道:“我和你只是初见,你为何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呢?”
傻骨头傻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根他们不同。别人永远都不会了解我,但你却跟我说这么多话。”
刀疤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伤疤扭曲不定,但笑容依然十分真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那张照片,说道:“你认识照片上的老奶奶么?”
傻骨头接过照片,端详一阵,说道:“认识啊,这是好奶奶,你也认识好奶奶么?”
刀疤道:“好奶奶?”
傻骨头道:“对啊,村子里的人都欺负我,只有好奶奶喜欢我,还经常给我米饭吃,我就不用天天吃果子了。”
刀疤疑惑道:“她在这村子里住了好久么?”
傻骨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好奶奶了。”
刀疤道:“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她么?”
傻骨头道:“当然可以啊,好奶奶最喜欢别人陪她了。”


刀疤第二次见到这个老太婆的时候,老太婆也是在阳光中洗脚。
这里是一个斜坡,底下有一条小河,十几个妇女和老太婆正在岸上洗衣服,传来唰唰的摩擦声。
傻骨头欢快的跑过去,依偎在老太婆怀中,娇声道:“好奶奶,我带了客人来看望您。”
老太婆慈祥的抚摩着傻骨头的短发,目光已看向了刀疤。
她看到刀疤的时候丝毫异样神情也没有,仿佛不久前的事根本就没发生。
刀疤道:“老奶奶你好,我是宝儿的朋友。”
老太婆疑惑道:“宝儿?宝儿是谁?”
刀疤怔道:“宝儿难道不是您的孙子么?”
老太婆道:“不是,我孙子不叫宝儿,他叫小生。”
刀疤心里一怔,上次那个老太婆说她孙子叫宝儿,说明她根本不知道小孩子真正的名字,她是假冒的,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奶奶。
刀疤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也不奇怪,我们外面的人经常起个小名的。”
老太婆道:“你是小生的朋友?我的乖孙子怎么不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刀疤递给她那张照片,说道:“这是他给我的,他托我回来看望你。”
老太婆看着照片,老泪纵横。
“没错,这是老婆子唯一的一张照片。我还记得那次村子里来了一个年轻人,手里头拿着个粗粗的圆筒子,说是来写什么生啊熟的,硬是要拍我老婆子。”
刀疤道:“小生说他在外面一切安好,过几年就回来看你。”
老太婆连连点头,为能听到孙子的消息而高兴不已。
这时候,河边传来几声怪叫声。
三人转头看去,岸上一个洗衣服的老太婆正哇哇大叫着,手里还一边比划着什么。其他浣衣的人却听而不闻,丝毫不停手中的活计。
老太婆道:“这是东头的哑巴太婆,都哑了几十年了,每天都会叫一会儿,村里人都见怪不怪了。”
忽然,傻骨头兴奋的指着村口的小路,拍手道:“是狮子哥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河边的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站起来朝村口望去。
一个小孩子跑出来,手里竟拿着面铜罗,当当的敲起来,并大声喊道:“狮子哥回来喽。

狮子哥回来喽。”

顿时,村子里仿佛炸开了锅,村民不知从哪冒出来,齐聚在村口。

村口,一个健壮高大的青年背着一大包东西,脸带微笑的走来。

村民瞬间围了上去。

“狮子哥,我的香水呢。”

“狮子哥,我要的丝巾是不是忘带了。”

“小狮子,婆婆的香皂。”

。。。。。。

狮子哥打开大口袋,从里面一一拿出村民交代要买的东西,无一落空。

只有傻骨头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看来这狮子哥就是她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山村里,狮子哥这样的人无疑十分受欢迎。

等人们纷纷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去后,刀疤叫住狮子哥。

狮子哥愕然道:“客人是从外面来的?”

刀疤道:“我是来看望这位奶奶的。”

狮子哥马上笑道:“远方来客,应该好好招待的。”

刀疤道:“听说你在村子里很受欢迎。”

狮子哥道:“那都是乡亲们抬爱。”

刀疤道:“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吧,你有中意的么?”

狮子哥嘿嘿的笑道:“这种事情还是讲究缘分吧。”

刀疤道:“其实傻骨头很喜欢你,你觉得她怎么样?”

狮子哥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支吾道:“这个,我不知道。”

刀疤叹息着道:“其实她为人很不错的。只不过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得两相情愿。”

狮子哥连忙附和。

刀疤道:“但念在她一片痴心,你最少应该给她一点安慰。”

狮子哥为难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以送她一点东西。”

刀疤道:“对她来说,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你陪她说说话。”

他伸手拍拍狮子哥的肩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她陪在你身边一天,就一天。我想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有这样的一天时光,足以令她此生无憾。”

他虽然只是轻轻的拍着,但狮子哥立刻感到身上如压百斤,双腿忍不住一阵哆嗦。

狮子哥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

刀疤道:“我当然不会让你白做这种事的,像你这样的人,在这样一个山村里,真的浪费人才。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替你在外面找份体面的工作。”

狮子哥犹豫许久,终于点头道:“好吧,我答应。”

傻骨头见他们交谈许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刀疤满脸带笑的朝她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狮子哥已经答应明天在村子的晒谷场上等你。”

傻骨头惊讶道:“真的?”

刀疤道:“你觉得我会骗你么?”

傻骨头喜道:“不会的,你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你。”

刀疤道:“明天他只属于你一个人。”

傻骨头开心极了,丑脸上露出了花一般的表情,仿佛天下间最幸运的事降临到她头上。

刀疤也替她开心。

可是,他想不到,这居然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张笑脸。

十一

刀疤来到这个山村的目的是替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慰问他的奶奶。

他已经做到了,而且还差点命丧小村。

他本来可以走的,可是他想等傻骨头度过最美妙的一天才离去。

他本来应该走的。

可是他没有走。

他本不该留下的。

但他已经留下。

有时候,悲剧或者喜剧,往往在一念之间。

尸体,往往是悲剧发生的证明。

最先发现傻骨头尸体的是小生的奶奶。

她的尸体竟裸露着躺在老太婆家的猪圈里,身上沾染了粪便。

她生前已经是个悲剧,死后亦惨不忍睹。

“我起来喂猪,就看到这丫头死在了猪圈里,我一把年纪了,黄土已淹到脖子了,怎么还让我看到这种事情。”

老太婆涕泪交加的对刀疤说着事情的经过。

刀疤没有说话,他双目一直盯着傻骨头的尸体。

他的心已凉。

他不知道她死前经历了什么不堪的折磨,但他几乎想象得到。

一个像傻骨头这样的少女,唯有在遭受心上人嘲笑时,才会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痛苦烙印。

他本不该帮她的。

像狮子哥这种人,即便迫于刀疤的武力威胁,又怎么可能在这一天里对傻骨头表露丝毫真心。

当然,这不能怪狮子哥,是刀疤太一相情愿。

总之,是刀疤害了她。

刀疤道:“是我害了她。”

老太婆道:“你怎么害了她?”

刀疤道:“我本不该请求狮子陪她一天时光的。”

老太婆惊讶道:“你竟想到让他们在一起,傻骨头命贱,是不配有这种际遇的,你这样做当然是害了她。她虽然是个傻子,但起码可以快活的过日子,你想要她得到幸福,那不是要让幸福烧死她的人么?”

刀疤十分愧疚。

“你一个外面的人,又怎么懂得我们这些苦命人的心思,我们不配拥有那些东西,你硬要给我们,老天都会来惩罚我们的。”老太婆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刀疤脸上的愧疚之色越来越浓,忽然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

他说:“这岂非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老太婆一怔,咕嘟道:“你在乱说什么?”

刀疤冷冷道:“傻骨头死了,我很伤心,但造成这个结果的竟是我自己,所以我伤心愧疚,心境十分混乱。你若此刻出手杀我,岂非更有把握?”

老太婆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你失心疯了么?我一个老太婆,在这小村里活了一辈子,连猪都没杀过,你竟说我要杀人。”

刀疤道:“是么?你真的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么?”

老太婆道:“当然。”

刀疤道:“昨天那个洗衣服的哑巴老太婆乱叫的时候,其他洗衣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

老太婆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他们听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大惊小怪。”

刀疤冷笑道:“倘若你真的在此地住了一辈子,你也应该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但你却回头了。说明你根本就是假的。江湖上能将易容术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只有一个。你就是中年妇女的噩梦。”

老太婆喘着粗气,只啊啊的叫着。

刀疤道:“你本就是个消失的人,消失的人是不该再出现的。”

他忽然出手,老太婆还未有任何动作,他的刀已要了她的命。

这时候一个粗鲁的大汉闯进来,看见地上老太婆的尸体,惊呼道:“娘。”

他怒视刀疤,大喝道:“你这个外地人,你杀了我娘。我娘在这住了一辈子,从未离开过本村,你连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婆都不放过么?我要为我娘报仇。”

他怒吼着冲上去,猛然挥出一拳。

刀疤冷哼一声,刀光一闪,血影乍现,大汉的一条手臂已跌落尘埃。

大汉号叫着夺门而出,仰天狂叫道:“外地人杀人了,乡亲们快来。”

随着他的叫喊,村民陆续而至,团团围住刀疤。

刀疤道:“大家听我说,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他们是假的。”

大汉道:“我们是假的,我们生在村子,从未外出过一步。”

刀疤道:“这位老奶奶分明只有一个孙子,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儿子?”

大汉道:“我见她一个人孤苦,就认了她做娘,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刀疤一怔,他倒没想到这点。

一个村民道:“没错,我们村子就这么点大,哪个人我们不熟悉?都以为外面的人聪明,会赚大钱,想不到笨到家了,凭一个称呼就枉杀人命。”

一众村民纷纷鼓噪起来,对着刀疤破口大骂,连哑巴老太婆也在其中咿呀的骂着。

难道他真的杀错人了么?没错,老太婆因为听到哑巴太婆的乱叫而回头了,但这真的能说明她不是本地人么?即便每日听见,几十年下来习惯了,但时间再长的习惯偶尔不遵守岂非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一生纵横江湖,刀下亡魂数不胜数,但从不杀害手无寸铁之人,此刻却斩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更使一个质朴的村民成了独臂残废。

刀疤内心烦乱无比。

这时,那个哑巴太婆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枯瘦的手臂朝他抓去,似乎要扯下他一块皮来。

刀疤本能的握紧手中的刀,可是他忽然犹豫了,他的刀并没有出鞘。

他不想再乱杀人了。

他的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骨头没几斤重的哑巴太婆伸出的手臂忽然凌厉之极的拍出,掌间有寒芒闪动。

刀疤猛然警觉,但已来不及了,哑巴太婆的手已到了他身前。

刀疤猛吸一口气,整个人向后缩了寸许,然后向右横移。

可是他终于没有避开哑巴太婆蓄势而发的一击,她掌间闪着光的东西已击碎了刀疤左手的肩胛骨。

这也是刀疤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因为他用刀的手是右手。

刀已出鞘,刀光匹练般划出,反射出哑巴太婆眼中的惊恐。

她凌空倒退,可是一双腿已留在原地。
她痛苦的重重落地,手上赫然带着一对指虎。
刀疤道:“无论哪个女人有你这样的婆婆,的确是她们的噩梦。中年妇女的噩梦,你终于出现了。”
哑巴太婆忽然开口道:“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依然杀不了你。”
刀疤道:“你本不该在河边乱叫,让我知道你的存在的。”
中年妇女的噩梦道:“难道你早就知道我才是真正要杀你的人?”
刀疤道:“你在河边乱叫,原来不是为了让我误以为那个老太婆其实是个外地人,而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是村子里的人。因为你肯定以为没有人会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指虎高手竟然就住在这个小山村里。”
中年妇女的噩梦道:“但你却想到了。”
刀疤道:“因为你最开始扮成小生的奶奶对我下毒,扮得实在太像了,根本没有丝毫破绽,其实我只凭一张照片,根本分不出真假,你本不用扮得那么像的。”
中年妇女的噩梦愕然。
刀疤道:“你若不是村子里的人,又怎能扮得如此之像,连表情习惯都如出一辙,有时候,太过完美的东西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中年妇女的噩梦忽然大笑起来,她大笑着说道:“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已经发生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因为过去才是唯一的永恒。你害死了傻骨头,杀伤无辜的村民,你永远也逃脱不了内心的谴责,就算你的刀再快,也斩不断丝毫。”
她大笑着伸手猛然击在自己的额头上,顿时气绝。
她是一个传奇的人,从生到死从未有人能见到她的真面目,而且在死前可以说出让名动江湖的大刀客惭愧一生的话。
刀疤心乱如麻,村民还在喝骂。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村子,可是就算他离开了,他从这里带走的谴责永远会跟在他身边。
他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要走。
他要找到狮子哥,要亲口问问事情的经过。

十二
狮子看见刀疤的时候,脸色变得好象吃下了十只死老鼠。
刀疤拦在他身前,忽然挥刀,寒刃抵住了他脖子。
狮子哆嗦道:“你,你要干嘛?你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么?”
刀疤冷冷道:“我来只想问你一件事,傻骨头为什么会死?你若说一句假话,我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狮子道:“她,我可没对她怎么样,像她那种人,我连碰都不愿碰。”
刀疤道:“难道你认为被她喜欢竟是件十分丢人的事么?”
狮子忽然挺起胸,大声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她是个傻子,像她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说喜欢。无论谁被她喜欢上,还不如去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像她那样的人,只配去和公猪睡觉。”
刀疤心已寒,但他不得不承认狮子说的话。
像她那样的人真的不配拥有爱情,爱情这个词只能用再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女和年少多金的少年身上。
刀疤收刀,他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他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原由。
傻骨头的死不能怪狮子,也不能怪刀疤,只怪造物者在造就人类时忘了给他们一张相同的脸。
他颓然的远去,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心已死在这个山村里。

尾声
  又是黄昏。
酒不断的被倒入杯中,然后灌进喉咙里,最后直接以酒瓶对嘴。
他胃里如火烧,小酒店外面寒风肆虐。
可是,再多的酒也无法融化心里的创伤。
寒风里,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在刀疤对面坐下。
刀疤醉眼看他,呵呵笑道:“你来杀我?”
这个人赫然是唐斩。
可是刀疤看到他却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宛如看到一个素不相视的路人。
唐斩冷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坨烂泥。
“你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去杀一个死人?”唐斩冷冷道。
刀疤大口喝着酒,含糊的说道:“没错,既是死人,何必再杀?你再用不着杀我了。”
唐斩道:“既不杀你,我又何必来?既不必来,为何不走?”
说着,他就起身,慢慢离去,再也不看刀疤一眼。
可是他刚走出三步,豁然回头,手中之刀已如长虹经天般猛然劈下。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他本就是来杀刀疤的。
刀疤的心虽已死,人却没死,他依然有杀刀疤的必要。
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只有一具皮囊,又怎能抵挡如此快刀?
刀疤手里却还有刀。
刀疤的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
一柄奇妙的刀。
他的刀已不再是一柄凡铁,已有了自己的灵性,刀和人已互相脱离。
这是种矛盾的境界,但却是种超出了人刀合一的更高深的境界。
就在唐斩挥刀的瞬间,刀疤的刀已自他手中挥出,切断了唐斩的喉咙。
唐斩的刀也落下,刀锋落在刀疤的脚上,大脚趾从身体脱离。
唐斩已倒下,一个人出现在小酒店的门口。
他手里有刀。
金光闪闪的刀鞘,在苍茫暮色中清晰可见。
寒风吹动这个人的衣襟,他的人却纹丝不动。
刀疤道:“富贵刀平迪男。”
这个人:“是我。”
刀疤道:“你也来杀我么?”
平迪男道:“我知道你和四哥的交情不错,所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几件事。”
刀疤道:“你说。”
平迪男道:“你的刀虽然独步天下,但我若此刻出手,你必死无疑。”
刀疤承认,富贵刀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点都不比自己小,他的刀也很快。
平迪男道:“火车站附近的地皮本来就很贵,在那里做生意必须提高价格才能对应昂贵的租金。你弟子在火车站闹出的事情已打破了一个组织的平衡。这个组织远比你想象中的庞大,甚至牵扯到当地政府的要员。”
刀疤道:“所以,他们找到了霸刀门,要他们摆平我?”
平迪男道:“不,他们直接找到了流剑盟,再由三大盟主向霸刀门施压。”

刀疤道:“霸刀门当今掌门是破刀魂,理应由他出面,可是却派了你来。这大概是因为你不仅身属霸刀门,更和控制火车站周边的那个庞大组织有着密切关系。”
平迪男道:“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虽然不会对你出手,但你若再管这件事情,流剑盟必定派出高手合力追杀你。以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与背后这些庞大的组织相抗?况且现在你又有了一点不同。”
刀疤无奈一笑,他当然明白就算自己的刀再快,也绝对无法和掌权者相抗。
因为在江湖的十字路口,方向永远掌握在当权者手中。
刀疤道:“哪里不同?”
平迪男道:“以前的刀疤独来独往,杀人于窄巷,决斗于高山。但现在你已不是一个人,你已有了一个家。”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刀疤一怔,他瞬间想起了桃子,想起了他要回去迎娶桃子的事情。
家,一个多么温暖的词。
他原本不奢望自己还能有一个家,可是现在这个家已近在咫尺。
他忽然挺起胸膛,走出小酒店。
外面有人在放鞭炮,响起了劈啪之声。宛如受到了感染,鞭炮烟花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的响起。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是新年的味道。
刀疤想起马上就是除夕之夜,合家团圆之时了。
他大口吸着硝烟,感受到新年的氛围。
他喃喃说道:“过年了,大家新年快乐。”

                             ——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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